麟州城墙之上，众将簇拥着一人站立。
“好了，小四郎，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诛杀这间谍的。”卫居实双手负于身后，看向杨国。
昨夜卫居实在床上思索辗转了好久，都未曾想出一个什么法子能把远在敌阵的间谍杀了，由于想了太久还让自己妻子生气了。
首先，派兵出城是不可能的。若是打开城门，那在城外幽幽闲逛的党项骑兵能瞬间发疯冲向城门，麟州城也就失守了。
除此之外，莫不是远攻这种方法。可对方亦是久经沙场的军队，这些党项人军阵离麟州城足有八百步开外，这个距离足够安全，哪怕是宋人的“朱漆弓”，亦没法射出超过八百步的箭。
即使是麟州城中最厉害的弓手，也没法伤到八百步外的敌军。
杨国该怎么杀了那个间谍，卫居实想了半夜没想出来。
而现在，他要看看杨国到底该如何杀人。
“是，大人。”立于一侧的杨国拱手行礼。
在他看来，杀不杀这个间谍其实对于战局并不重要，而且这个间谍传递的还是过时、错误的信息。
杨国还得谢谢他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个间谍又不得不死。
因为全麟州将士都欲杀之而后快。
这就影响到了全军的士气。士气这一词，从来都不缥缈，而是实打实的。总古至今，多少战争，都是凭借着士气以少击多。
有项羽的背水一战。
有杨业的雁门大捷。
此类战争数不胜数，士气，在战场上有时甚至比兵力还要重要。
应了知州要求的杨国招呼城墙下的两位兄长把东西搬上来。
受到消息的杨忠和杨报先是扛了一张结实的桌子上来，再扛着从马场搬来的水缸上了城墙，水缸内装满了水。
这水就是他们兄弟打的，都熟。
一张桌子，两个水缸。
这三样东西上了城墙，诸将士都纷纷皱眉摇头，他们本以为杨国能搬出点什么像样的东西，如今看来。
不过是胡闹。
“咳咳，二哥，三哥就按照我说的来就行。”杨国深吸了一口气，他人的闲话他是不会在乎的。
深呼吸调整之后的杨国扶着桌面上了桌子。
“四弟，小心点。”杨国扶着桌面，三哥杨报扶着杨国。
城头上吹来一阵风，吹在杨国的麻衣上，勒出了杨国那瘦弱的身躯，那身躯与杨忠和杨报那矫健雄姿差之甚远，别说与杨家双胞胎比，哪怕城墙上随便一个小兵的身躯，都不是杨国能比的。
习武者对于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是嗤之以鼻，更何况是在崇武的麟州，城墙上的将士看向这个上桌都要人扶的杨家四郎都目露鄙夷。
此时的杨国压根没心思揣摩他人的心思，他咬了咬牙攀上了木桌，双脚站在木桌之上。
站在木桌之上的杨国遥望着城外的党项人吐了口气，如今他已经完成呈现在这群党项人眼中了。
他深知，这个时候，绝对是不能要脸皮的。
他这也算，为国献身啊！
杨国一咬牙，一跺脚就把身上的麻衣脱了，那瘦巴的身材活像根麻杆，一阵风仿佛就能吹倒。
眼睛余光见到众将匪夷所思的目光，杨国狠下了心。
“大哥，二哥！泼水！”杨国大吼一声。
“好。”杨忠和杨报听言立刻来到两个水缸旁，每人一个水缸，用水瓢朝着杨国身上泼水。
“再大点！”浑身瞬间被打湿的杨国还不满意。
“好嘞。”虽然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杨忠和杨报还是更加用力往杨国身上泼水。
这水泼的是真大，拍在杨国身上的少，飞溅出去的多。让城墙上的一众武将纷纷后退，惊骇的目光扫向那立于桌子之上的杨国。
这是要干嘛啊？
在卫居实和一众武将惊愕的目光中。
位于麟州城墙最高点上的杨国——
搓了起来。
“这是在，搓澡么？”一个老将语气中存在着怀疑，想找个人问一问。
有着这种想法的人，不仅仅是这名老将，几乎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就连最相信杨国不会乱搞的卫居实。
此时都怀疑这小子在乱搞。
为了解决众人的疑惑。
杨国大发慈悲地掏出一个皂角，洗起了头发。
他这是在告诉他们。
没错，他就是在搓澡。
“二哥，三哥，泼得再大点，水花越大越好！”杨国眼睛都被水泼得睁不开了还不满意。
听言杨忠和杨报再次加大了力气，凭他们两人的力气，那城墙上的水花四处纷飞。
此时看着杨国的，不仅仅是麟州城墙上的人，还有城外的党项人大军。
其中就有那西夏王，李继迁。
“军师，那人在干嘛？”眯着眼睛的李继迁坐在马上，那眼缝中露出鹰般的目光。
“启禀大王，如果小人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在洗澡。”张浦说道最后顿了顿。
原本冷血的战场如今成了杨国一个人的澡堂，还是被众多无比凶悍的男人围观。
没有特殊癖好的杨国也不想洗太久，草草搓了搓身子就让自家两个兄长把水缸抬到了桌上。
他要放大招了！
杨国咬了咬牙攀上了水缸，双脚站在水缸沿上。多亏他的瘦弱，才没让这水缸不堪重负而破裂。
只穿着一条裤衩的杨国站在了水缸沿上，如今他站位极高，目光远眺，整个麟州都在眼下，整个党项部队在尽在眼下。
吸引了两军所有目光的杨国。
做了个深呼吸。
表演了一次跳水，跃入了水缸。
零分的跳水，溅出的水花要多大有多大。
“若非小子熟知水性，今日真是要溺死在这里啊！”
杨国在水缸里扑腾，高声大喊。
这一声是杨国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足够嘹亮，直通云霄。
“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站在卫居实身后的一排武将都这般认为。
只有卫居实的眼角露出了一丝恍然，将炯炯目光投向了城外的李继迁。
城外李继迁脸色差到了极点，杨国的那句大喊穿越八百步入了他耳中。他那老鹰般的眼眸，毫无感情地看向身旁骑马的间谍。
“谍谓我不用战，不三日，汉人当渴死。”
“今此人竟在城头洗澡，你胆敢说麟州缺水！”
“怠我军机!”
李继迁愤怒拔刀而出，直接将还未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的间谍砍了脑袋。
一个脑袋从间谍的身体上坠落，那失去了脑袋的身子也跟着倒下了马。
瞬间失去了骑者的马并未知觉，挪动着脚步，踩着那尸体。
“下令下去，全军立刻给我整顿，马上攻城！”李继迁大怒传下命令，那充满怒火的眼神望向麟州城头。
望向那个在水缸里游泳的小子。
“大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杨国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从水缸里钻了出来，瘦巴巴的身子实在没有什么肉可言。
真没美感。
“好！”卫居实大笑点头，转瞬脸色肃穆。
“下令！麟州全军，誓死守城！”
“遵命！”
应着遵命的众将，眼神都飘向城外。
那个间谍的脑袋，就躺在那。
那个他们只能说说却无法斩杀的人。
被杨家四郎洗个澡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