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在杨国此次行动获得的巨大成功激励之下,麟州军民奋勇报名出城夜袭。
士气。
这个在战争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已经完全倾向了麟州这一方。
而休息到晌午起来的杨国,接到了一位他未曾想到的客人。
“振威校尉?他来找我干嘛?”刚起床的杨国正在灶屋里吃饭,听王宁慈说项从东来找他有点意外。
“娘,你让他进来吧。”杨国如今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生怕对肠胃产生负担。
他可不想为了见个校尉让自己的慢性胃炎又犯了。
好不容易才有好转。
“这,这怎么行呢。”王宁慈是个懂礼的人,况且对方是个校尉,怎么能如此对待呢。
“无妨,不必在意。”项从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听到对话的他一点都不在意。“我便在灶屋里与小四郎商谈就行。”
项从东穿着一身铠甲进了灶屋,就在杨国对面坐了下来。
“校尉大人,实在抱歉,没有多余的饭菜,没法招待你了。”杨国嘴上这么说,不过行动上那是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喝着粥,只是抬了抬眼皮。
“无妨。”项从东摆了摆手,就这么坐在杨国对面。
“那你们说话,我去道杯茶。”王宁慈离开灶屋去泡茶了。
茶在宋代甚是常见,而且由于利润极高被朝廷看中只许朝廷买卖,所有茶贩若是想要卖茶都得向朝廷买茶引。
不仅仅是宋人喜欢喝茶,无论是西夏,辽国还是之后的金国,对茶的喜爱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四郎就吃这么点?”项从东的眼睛扫过饭桌,就一碗粥,还有一点清水煮的鱼肉。
看起来就没味道不说,还少,要是他,一口喝完粥,再一口吃完鱼肉就没了。
“恩,大人有何事直说即可。”杨国对于项从东并不感冒,哪怕昨天晚上项从东算是帮了他一下。
“我是来把我脑袋给你的。”项从东很直接,那络腮胡上的脸庞一片赤诚。
“噗,咳咳。”正在喝粥的杨国被项从东这话惊到了,岔了气。
“大人何出此言?”杨国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捋顺了气。
“那日在知州大人府上我曾言,只要你杀了那间谍,我这颗脑袋就归你了,我向来说到做到。”项从东抽出佩刀,直接拍在了桌上,手柄朝着杨国。
紧接着项从东把自己的脑袋搭在了饭桌上,睁大着眼睛。
“小四郎若想要,砍去即可。”
这算什么事啊,杨国有点哭笑不得。
“大人,快把刀收起来,你这颗脑袋我可收不得,况且,杀那间谍本就是我身为麟州人该做的人,何需你的脑袋。”
“小四郎,整个知此事的甚少,说来惭愧,那间谍,乃吾子,项家出了这么一个逆子,本该由我亲自砍了他的脑袋,如今你替我代劳了,理当谢你。”
项从东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眼中血丝密布。
自从党项人来袭之后,项从东就很少休息,哪怕那次杨国料定党项人不会进攻,是守城士兵休息的好时候,项从东都没有休息。
身为校尉,他理应以身作则。
这也是为什么城墙上那么多士兵被项从东踢了屁股,却从来没有人斥责项从东。
除了他是校尉外,还因为他才是守在城墙上最久的人。
“竟是如此。”一直慵懒的杨国如今挺直了身子,放下了筷子。
杨国想起了那天在知州府走廊下的项从东,那日,他竟然让自己去杀了他的儿子。
“项校尉这颗脑袋,还是留着吧,此等杀敌守边疆好汉的脑袋,我可万万不能夺去。”杨国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佩刀收回了项从东的刀鞘中。
“既然小四郎这么说,那就让它多待会。”项从东重重点头,将脑袋从桌子上抬了起来。
两人一笑忘记过去的不悦,谈起了如今的局势。
杨国谈了谈这种僵持对于党项人的身心摧残。
项从东谈了谈他对于后面几天死守的坚持。
年龄相差甚多的两人相谈甚欢。
茶杯里的水倒了一次又一次,淡到没有茶味了两人才停罢。
“小四郎莫送了。”项从东站在杨家大院门口,对送到门口的杨国摆了摆手。
“那便不送了。”杨国在门口站定,拱了拱手。
项从东离去,迈步走向了城墙,而不是回府。
杨国叹了口气,他不觉得项从东是个好父亲,不然也不会教出这般的儿子来,但他肯定项从东是个好校尉。
是个有脊梁的人。
。。。。。。
自杨国夜袭军营之后,已经过了十天。
党项人军帐中。
“混蛋!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为什么!”满脸怒容的李继迁抓着一个党项人怒骂。
口水唾沫沾满了这个党项人的脸。
此党项人乃是李继迁的弟弟李继冲的儿子,李氏。李继迁乃是他的舅舅,两人有着血缘关系。
要知道李继冲乃是当初李继迁企图造反的时候就陪伴左右,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切,凭借着这层关系,李氏可谓是在李继迁麾下呼风唤雨。
可如今,他这个舅舅却掐着他的嗓子,仿佛要生吞了他。
因为李继迁派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去切断麟州城外的水源,结果这个李氏却被藏在山谷中的麟州人杀得丢盔弃甲。
白白损失了数百悍卒都没有将山谷中的那群麟州人斩尽杀绝。
这让李继迁怎么能不怒?
“大王,这群麟州人实在狡猾,就躲在林中放暗箭,率军一追就跑,追不到一走他们又跟苍蝇一样围了上来放冷箭,实在难防啊。”
李氏涕泪横流,那鼻涕顺着下巴流到了李继迁的手上,让李继迁甚是恶心,放开了李氏。
获得自由的李氏跪了下来,拿着脑袋就往地上撞。
“大王,这次我们并非什么都没有获得,我们知晓了为何这麟州城不缺水了。”
大王这个称呼,当然不是宋朝封的,也不是李继迁自封的,而是辽国封的,“西夏王”。
李继迁乃是辽国的驸马,受那辽国萧太后的青睐。
“为何?”李继迁厌恶地擦掉手臂上的鼻涕,狠狠瞪了这个李氏一眼。
“快,快把那个木牌给大王呈上来。”李氏吩咐外面的小兵把他的战果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