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容目送着这两个从游马巷子走出来的男人离开,当再一次出现在文康酒居的门口时,西边的天空透出艳丽的绯红,晚霞如同红帆一样在天空的海洋堆叠在一起,缀出繁华复古的红。
“真是华美的景色。”温玉容站在酒居门前,迟迟不曾移动一步。
这美艳的红透着令人沉醉的色彩,带着丝丝不详。
“若是扈城和洪安萍真能为我办成这件事,今后他们的名字一定会响遍整个鄢陵,若是失败,也会像这美丽的霞光一样,转瞬即逝吧。”
“在鄢陵城中,这样的霞光并不多见。”饮寒站在小姐身后,一直绷紧的脊背微微放松了一些。
“人也不多见。”
“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吧。”饮寒并不愿意让两个这样来路不明的危险人物跟在小姐身边,但是也隐隐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心中充斥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要办成这件事,很难在找出别的人了,而且时间也赶不及。”
“就相信纹绣的眼光吧。”
温玉容背对着身后的晚霞,提着裙角,臂弯之间轻盈飘逸的纱被微风拂起。
与此同时,同一阵风吹入了鄢陵城中不见天日的监牢。
鄢陵城是一座繁华安稳的城,人和事都显得温吞,城中的监牢未曾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是因为牢房巍峨森严,而是因为抓到的人都没有逃离的心思,从上到下,似乎并没有考虑过以防万一这样的事。
从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上一任知府是怎么管理的,这一任知府就延续上一任的传统。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
唯独今天是个例外。
日暮西沉的时候,一个撑伞的男人走到鄢陵城中的监牢外,他像是一道孤影,没有具体的形象与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貌,即使露出这样怪异的举止,也很难有人记忆到他面貌之上的特点。
若是仔细端详他的外表,会吃惊地发现他居然是个十分秀美的男人,从外表看不出多大年纪,说他二十岁也可以,说他三十岁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一身灰衣如同在泥土之中伏行的鼹鼠,带着一种令人下意识忽视的特质。
“真是个好地方啊!”
男人望着如红绸一般的晚霞,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
他的眼睛微微弯了弯,声音被吹拂而来的微风打散,没有一个人听到他说过的话。
“难怪殿下常常对我说,想要再来鄢陵看看,原来是这样一个烟波妩媚、温柔蚀骨的地方,真让人不舍得离去了。”
监牢外两个守门的官差打着哈欠,男人像是笑了,撑伞走近门口。
两个官差将长矛交错挡在一起,低喝一声:“来者何人?”
“想要探监的人。”
官差上下打量这个行踪怪异、举止也怪异的男人,尚没有提起警惕的心,只是又问:“可有太守大人或是知府大人的令?”
“无。”
“没有大人的手令也敢擅闯鄢陵监牢?快快离开!若敢再进一步,以罪论惩!”
“唉。”男人低声叹气,仿佛悠悠扬扬的晚霞,带着不可捉摸的气息,“景致如此美好,你们却要大煞风景。”
“你说什么!”
“又何必跟你们多说呢?反正……”男人毫不在乎两个官差的警告,自言自语着靠近,唇边露出一丝笑,悠闲地像是在园林之中漫步。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样悠闲的本事。
下一刻,两个官差的喉咙上出现两道血线,他们的身体在惯性地驱使下后退倒在监牢大门上,还没有断绝气息,指着眼前这个含笑杀人的男人想要怒吼警示。
喉咙大张,吐出的却是温热的血,与“咯咯”的骨头切切声。
鲜血从喉咙的血管中迸射出来,像是洒向空中的艳美的花,带着无比的写意浪漫,与森然的残忍。
男人用伞挡住如雨一般落下的血,红色的血珠自伞面滑下,他轻轻一抖,将血珠抖落,如同方才拔刀杀人一般淡然。
“真是美景啊!”男人感叹,仿佛刚才感叹着如血的晚霞一般。
他将一柄纤细的锐利的刀插入腰间,这柄刀只有接近两尺的长度,比一般的刀要短小许多,而且没有阔背与护手,并非一把与人拼杀的刀,但却能轻易割开一个人的喉咙,像割开一张纸一样简单。
监牢大门被一脚踢开,两具尸体大睁着眼睛随着紅漆门被缓缓打开一点点后仰倒下去,男人依旧撑着那把伞,监狱之中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仿佛走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无比的放松与自然。
随着他的进入,监狱之中开始动 乱起来,囚犯们都摇晃着门栏乞求着这个胆大妄为的男人放他们离开。
自然惊动了在监牢之中的其他狱卒,随着他挥墨一般的闲雅动作,鲜血如同墨汁一般喷涌而出,一个个狱卒倒在他的面前,他从这些新鲜的尸体上踏过,带着无比的漠然。
这个男人甚至不曾低头看过这些死在他脚下的尸体哪怕一眼,他并不在乎别人如何死去,这些性命在他眼中如同牛马一样卑微,就此踩过,也不会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象。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真是吵闹啊!”
男人摇摇头:“这里确实是很让人喜欢的一座城,只是人却不那么讨人喜欢,如果殿下要占领这里,可要把这里的男人都杀尽了才好。唔……希望女人可爱一些,这样才能活得更久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监狱最深处,行走间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显然已经知晓了监狱之内的布局。
他经过一间牢房,晃了晃,又走回去看了一眼。
眼前的这间牢房还算是稳固,地上脏污恶心,满是五谷轮回之物,苍蝇和老鼠在稻草上和女人瘦削的背上爬来爬去,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更脏,或者是他们一起构成了这自我沦落的残败景象。
“可怜。”
男人说着可怜,眼中却没有丝毫怜悯之色,面对着眼前这个曾经还算是清丽貌美的女子,他像是看着一块烂肉,与看待之前那些阻拦他的狱卒没有丝毫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