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血光冲天，浓重的血腥味，杨柳闭上眼似乎现在都能闻见。
“哑女？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杨柳忽地醒转，她有些惊慌地缩了缩身子，顿时又惹地解语笑起来：“怕什么，那些妖孽，都是造来骗人的。好好的人，怎么会生出血球来呢！更何况，那皇后生的孩子要是真死了，皇上每个月来这意柳庄做什么！”
胸口一紧，杨柳几乎是下意识抬起头，那一刻真的差点冲口而出。
但她生性冷静，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更是磨去她最后一分冲动，她眨了眨眼，用眼神询问解语，后者却朝她吐吐舌头：“今天已经满足你的好奇心了，留着的明天再讲！”
月上中天，很快这一夜便要过去。
梨花小院中属于两人的小屋传出解语均匀的呼吸声，杨柳和她挤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一层薄被，不算太破旧，却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冬天的早晨，总是显得特别寒冷。
杨柳的眼皮不安地跳动着，她转了个身，忽地一道黑影出现在两人房中，那人身量瘦高，出手如电，眨眼间便点了两人穴道。
他伸出手似在解语的身上摸索半晌，未果，又从怀中掏出火折，点燃便随手扔在床下。
火焰随着帐子窜起一条火蛇，杨柳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离去，临走他似乎又在院中转了一圈，很快梨花小院便整个热闹起来，不少人喊着救火，奔走的人流在院中显得拥挤不堪。
曹管家赶到这里的时候，惊慌的人们正不知所措。他组织人手迅速救火，也将其它人暂时安置出去。
意柳庄现任的女主人雪姬也到了，依然是白日里见过的一身鹅黄装束，白狐裘的大衣将她的领口遮地严严实实。她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像个无声的傀儡。
忽然，一个女子冲进来，半梳的长发松松挽起，慵懒的风情却在这一刻全数化成惶恐：“哑女，哑女你在哪里？若是听见，便应我一声。”
身周传来不少嗤笑，那女子却依然固我地喊着，不时从救出来的人中寻找杨柳的面孔。
雪姬静静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纳入眼底。她招手对身边人说了几句，那人才匆匆跑到曹管家身边，但见后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手一挥，指挥人朝那扇紧闭的房门冲去。
杨柳此刻真是苦笑不迭，她听见院子里华芸呼喊她的声音，然而火焰已起，她本身又同解语一道被点了穴，此刻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火折被扔在床下，火苗沿着帐子窜上来，很快便将整个帐顶引燃。星星点点的火掉落在棉被上，略潮的被子哪里挡地住火势，不一会儿便跟着燃烧起来。
身上越来越热，火焰在棉被上跳舞，随时会烧到眼前来。
若是平时，人早已跑出去躲避，可是此时，两人倒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动地看着死亡临近。
明亮的火焰，烧灼着过往的痛苦回忆。杨柳闭上眼，一年前那晚的噩梦似乎再次重演——
就在册封李明玉为贵妃的那一个晚上，宫中忽然失火。当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殿外的宫女太监已经被杀地一个不剩！
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流淌，黏稠地让人迈不开脚步。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一抬头，她看见有人执着明晃晃的刀背光站在大殿之中，刀尖点地，流下一丝暗红。他不取她性命，却干净利落地挑断她的双手手筋……火焰蔓上来，吞噬那一处宫殿。昔日华丽的皇后中宫，转眼间已成一片火海！
“哑女，哑女，你醒醒，是我啊，是我华芸！”
华芸用力掐着人中，曹管家伸手解开杨柳穴道，才见她幽幽转醒。十指纤纤，依然完好无损，仿佛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梨花小院的火很快便被扑灭，这里却已不再适合人居住。曹管家重又找了一处院落安置众人，直到天色放明，才在华芸的强烈要求下，将杨柳与解语两人一道送至医女居住的院落。
“哑女，你在发什么呆呢？我们这次可是走运了，只是烫伤，听说有人不慎被毁了容呢。”
解语在她身边说着听来的八卦，杨柳却望着曹管家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一切，似乎与真相吻合，只是隐隐中，又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说起来，这曹管家真的很厉害呢，昨天那个雪姬叫他把梨花院拆了重建，他愣是没理人。嘻嘻，我听说那曹管家以前是先皇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总管，也不知是真是假……”
杨柳低下头，掩去目中所思。阳光暖暖地，照地人昏昏欲睡。她便这样半闭着双眼，任有心人随意打量。
医女的院落中，洋溢着淡淡的药香，她很快便安心地睡过去，直到阳光西照，才从寒冷中惊醒，解语早已不知去向，杨柳也不在意。她径自起身，身上的烫伤大多恢复，一转头，才看到有人朝这处走来。
“哑女对吗？女主人请你到听雨轩走一趟。”
躲不过的，终于还是来了。杨柳低头整好衣衫，便跟在那人身后走出院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