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离此时极其忐忑,但他并不以为耻,第一次总会忐忑的。
幽静的民宅,四处可见砖石木漆一遍遍修补的痕迹,估摸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个年头,能在这个地段有这样一处独门独院的破房子,只能是祖上的福荫留下的产业。
“跟我来吧,下楼。”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庄离身边掠过,带着庄离从客厅的转角走下了楼梯。楼梯的尽头是地下室,被一道厚重的大门紧锁着,看样子不仅防火防盗避光隔音,杀人藏尸也应该是很称职的。
“稍等,我找找钥匙。”女子一边开锁,一边跟庄离搭话。门锁开起来很费力,女子穿着短裙的臀部对着背后的庄离上下扭动,仿佛在迎合庄离上下跳动的心脏。
门打开,映射出暗红粉色的光,昏沉无力,两人走进一个极其狭小而又简单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时间还没到,先聊会儿天吧。我叫水巫,你是第一次吧?”
“是。”
“你挺镇静,一般第一次的人都会很紧张。”
“我也有点儿紧张。”
“是吗?没看出来,你挺会伪装自己的。”
“第一次要注意点儿什么吗?”
“没什么要注意的,尽情享受,尽情放纵,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了,你躺着就行。”
“那现在要付钱吗?”
“那倒不用,钱什么时候付都可以,但是按规矩还是得先交代清楚。你只买了一夜,准确地说,是8个小时。时间到了我会叫醒你。走出这个大门,这一夜发生的事就烟消云散,咱们谁也不对谁负责。”
“我懂。”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我家祖传几代人都做这个,这张床的第一个客人到今天都180多年了。”想到自己身下这张破床180多年来都在兢兢业业地接待客户,庄离本能地挪了挪屁股。
“时间应该快到了,我去准备一下,你在这儿调整一下心情,准备上天做神仙吧。”进来有一段时间了,空气并不觉得闷,这间地下室应该设置了通风口。庄离四下望了望,除了斑驳的墙壁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可看。庄离走到墙边,才看到墙上四处涂满了各种潦草的笔迹,有的貌似刚刚写上去,有的则已经脱落许久了。
东洲酸腐,百年无成。倾家财所当,半归妻儿,再半赴庙堂。
余者供升仙一日,此生不堪尽相忘云霄,不归不归矣。
一身江湖一身刀,江湖不问暮朝朝。书卷兵马诛长河,夜雨破窗问几宵。谁在坟狱吟悲调,谁在云端唱仙谣。斩情斩念不斩怨,一梦觉醒已做妖。
我抬头所见的不是晴空就是星辰,我侧耳所听的不是鸟语就是虫鸣,谁在乎这是祖先的庇荫还是恶魔的糖果,我已迷恋,在永不再会是原来的我中。
“这些都是以前的客人留下的,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就有了,现在很多已经被刷掉了,再留字的人也不多了,唯恐成为自己来过的证据。”水巫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对了,你要不要留个纪念,你文笔那么好。”
“不了,我不比这些前辈有文采,能看懂就已经庆幸了。”庄离回过身,水巫已经铺上了新的床单。
“时间到了,外衣脱掉,躺下吧。”水巫冲庄离迷人地一笑,让出了上床的位置。
庄离躺下的时候,房顶粉色的灯光暗了下来,整个房间只剩下角落一盏微亮的小壁灯在指引门的方向。水巫点上了一种神秘的香料,围着床挥洒了一圈,香料燃烧的味道仿佛是枯草混合了动物的毛皮,庄离再也闻不到水巫身上成年女性的气息。昏沉中,庄离感受到一双温润的纤手在抚摸他的身体,从胸口一直到额头,手指经过了他的嘴唇、他的鼻梁、他的眼睛、他的眉毛,穿过他杂乱的头发,最后到他的耳朵。庄离闭上了什么也看不见的双眼,一阵浓郁的睡意涌上大脑,仿佛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向他告别。双腿消失了,双手消失了,身体消失了,庄离渐渐抽空了自己,彻底进入了梦乡。就在那最后一刻,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人间一日,天上一年,120天的神仙,有梦常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