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帐前一方铜镜衬映出女子的身容,凤冠霞帔,明眸皓齿,艳丽的容颜上是满面的愁思。泪水慢慢滑过两颊,生怕惊扰了美人儿,落地却分外响亮。“嗒,嗒。”仿佛敲在了心上。
“小姐,您可莫要哭了,您的身子弱,这般心伤,那可怎好。”一旁的小丫头,听见泪珠落地的响声,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安慰。
“帮我盖上盖头吧。”女子的声音煞是好听,倒是与面容不同,格外清冽。
鲜红的盖头缓缓下放,遮住了那千行泪,却盖不住丝线般缠绕心扉的痛。“也罢,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就当是还了父母亲生养之恩。”安姝月静静的想着,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离开人世罢了。年幼时便不争气的身子,她一早就料到自己活不长久,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心却越来越平静。
“可是好了?”房外传来轻柔的声音,开门,是一名身着嫩黄色长锦衣的女子,“月儿,你今日出嫁,万事谨慎,将军府不如家中自在,但也莫要亏待了自己。”女子坐到新娘身旁,“怎么不带母亲准备的金丝白玉镯?”
“这镯子是姐姐给月儿的,也是姐姐的心爱之物,母亲送的,月儿已收了起来。”女子声音轻快,像是想起来什么美好的往事。
“也罢,月儿喜欢便好。”盖头遮住了这两姐妹的视线,也遮住了姐姐那一闪而过的不舍。
新娘入轿,十里红妆,嫁衣似火灼伤人眼。周围尽是鸣乐声,谈论声。
远处酒楼之上,一男子,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水下肚,不知醉。“林长生,够了。”他的朋友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男子酒杯,置于酒桌之上,溅起一片水渍。
林长生,缓缓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叠房契、店契,交于友人手中,“俊生,帮我交给姝月。”
见此,友人更是怒不可遏,“她安姝月为了荣华富贵将你们两人青梅竹马的情义如弊履般弃之,你却将家产尽数奉上,林长生,你醒醒。”他拽着男子的长衫用力摇晃,脸色愤红。
“她若予我为妻,此为...聘礼,她若...嫁于他人,此为...贺礼。”男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睡梦间还是她的名字。
酒楼依旧纷扰,“这是哪家人娶亲?如此大的排场!”“是那慕容大将军娶亲,娶的,是安家二小姐。”一名知情者说着,颇有一番得意洋洋的意味。“这安家两位小姐,有着京城双姝之称,姐姐安姝兰容颜清丽如兰花,妹妹安姝月容颜娇艳如蔷薇,这能娶上一个,还不得八抬大轿的上啊。”说着,那人便笑了起来,好似娶亲之人是他一样。“这位兄弟,你可真厉害,这都知道。”身旁的恭维着,男子更加得意了,“我舅舅可是安府的管家...”
轿外锣鼓喧天,轿中人儿捏紧了帕子,呢喃着“长生...”回想起当年,男童将自己每月例银剩下,给女童买最喜欢的梅花糕,小心翼翼的靠近,认真地看着女童,许下承诺“月儿妹妹,等我长大了,便要经营最多的铺子,然后来娶你,那些都是你的,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女童笑着,握着男童的手,“好啊,那月儿要吃很多很多梅花糕。”
双方的父母好像也默认了这门亲事,自此之后,便是那秋千、湖畔、庭院都是两人嬉笑身影。
男童守住了自己的誓言,即便双亲相继离世,也没让家族落没,反倒是一家又一家的商铺开起来,而那最为著名的,便是梅花阁。
然而,三月之前,女子又一次咳血昏厥,上门的大夫接连摇头,“难活半载啊!”
女子也知晓了自己的命数,看着床边自责的母亲,挣扎着起来。
“月儿,你快躺下,莫要起来了,都是为娘不好,若不是当年我怀孕时,一个不慎被那柳姨娘下药,也不至于你如今这样。”说着便取下腰间的帕子拭泪。
“母亲,你莫要自责,都是月儿的命数不好。”女子倒是平静异常,好似一早便预料到有此情景。“母亲,月儿有一事相求。”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妇人。
“你说,月儿,你要什么为娘都答应你。”妇人赶紧应承下来。
“母亲,我想解除与长生的婚约,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何苦拖累了他。”女子满目哀求,泪光微闪。“就说,是我变心了吧,让他不要再等我了。”“妹妹,你何必如此,林公子不会介意的。”还没等妇人回答,她的姐姐便已急急回应,“你俩自小的情分,他断不会因此嫌你拖累他。”
“月儿,娘答应你。”妇人也知晓自己女儿的决心,知道她对林长生的情义,只能断了那林长生的念想,也不耽误他往后娶妻生子。
一个月前,慕容将军上门求娶,碍于将军威严,安府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应承下来,母亲的哭容还在眼前,父亲无奈的叹息犹在耳侧。至今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
“新郎该踢轿门了。”身旁喜婆的声音响起,安姝月感觉到轿子一晃,赶忙擦掉泪水,将手伸出去,顺着新郎的牵引过火盆,跨马鞍,拜天地。
一路上,她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不知不觉便到了新房,外面觥筹交错反倒显得房间格外冷清。
门外响起脚步声,安姝月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咯吱”新郎推门而入,走进床前,“你既嫁于我为妻,我这一生定不负你。”先开盖头,新娘绝美的容颜展露。
安姝月缓缓抬起头,却看见将军脸上惊异的神色。
慕容霖抓住安姝月的手,看了眼镯子,“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这个镯子你哪来的!”暴怒之下,慕容霖力道大的惊人。“将军,你快放了小姐。”小丫鬟看见如此场景,慌极了,赶紧上前,却被慕容霖一下甩到地上。
“我是安姝月,镯子是我...姐姐安姝兰的。”安姝月只能压住心底的惊慌,将军把安姝月甩到床上,气愤之下,拂袖而出,只听见外面花盆被踢碎的响动,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安姝月呆呆的坐在床沿,小丫头不顾自己伤势如何,一味地询问小姐如何。
“原来如此,这镯子怕是姐姐与将军的定情信物,阴差阳错地被我拿了去,这原本是姐姐的姻缘。”安姝月将镯子摘下,放入锦盒。
“小姐这不怪你,当日大小姐回来,带来许多玩意儿任您挑选,也没说这镯子的意义呀,小姐...”小丫头在一旁安慰着,也知晓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罢了,这是我的命。小桃,你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说罢,安姝月卸下头饰。“诺。”等到小桃退下,这寂静的黑夜宛如潮水将人淹没。
安姝月:只要我安安静静的,等两个月后离世,一切都会回归正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