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乡偶书（二）
家乡，到处是我们可以娱乐的地方。
范晓明说有块地里看到好像是种小甜瓜的——出发。
下午微风，吹凉了我们出的汗，我们俩走在及腰的豆子地与豆子地或棉花地中间农民们踩出的小路上，草丛里不停地蹦出被我们吵醒的蚂蚱、小飞虫，偶尔“突突”地跑开一两只野兔，吓得范晓明就“哎呦”一声跑到我身后——这胆什么时候变大呢？！
“那块地，看见了吗？中间好像没种豆子，看见了吗？”他站在我身旁指着我们面前这块地。
的确很可疑——原来我们经常到地里“猎奇”——因为很多人种甜瓜、西瓜、胡萝卜等可以直接吃的，都会藏在豆子地或棉花地里面，这样不用人看着，也不会丢——但，防不胜防，就是形容的我们！
我示意范晓明打前战——他往我身旁躲了躲，“听他们说这块地里好有蛇。”
蛇！我记得奶奶说过，你不碰它，它也不会惹你。
有一年，快到春节了，爸爸和叔叔、姑姑们要给奶奶收拾她的热炕头，晒晒被子，糊糊墙，等叔叔把奶奶躺在身子底下的褥子掀开后，叔叔大喊了一声跳了下来——至少两三条白色的蛇盘缩在一起，全家来了都吓了一跳，都为奶奶后怕。它们也不动。爸爸和叔叔跑到门外拎了铁锨，叫了前面邻居；奶奶拦住他们，说它们从来没有伤过她，不让打死它们，就把它们弄到地里面放生就行了。
我忘记他们怎么描述的他们怎么把蛇弄到了麻袋里，叔叔开了拖拉机开到了村外的地头，遵照奶奶的命令放生了它们。
妈知道后，就佩服我奶奶，但妈后来看望奶奶，再也没有坐到过炕头上。
我就走在前面，范晓明跟在我后面，其实我也担心出来一条蛇，但我就想着奶奶的话鼓励我自己，好歹走到地中央——哇！真是甜瓜唻！已经结了，还有好几个品种——我看到“白糖罐”——在我们儿时最甜的一种白色的甜瓜。范晓明高兴地喊了起来。我们抓紧找最大个的，每人摘了两三个；西瓜还不大，但范晓明学着大人的模样，敲了敲，不行——还用敲吗，都那么小西瓜蛋子！
我趁他一不留神，故意跑了起来，把范小明拉在后面，哈哈——吓得他喊着我的名字，跑出豆子地，手里掉得就剩下一个甜瓜蛋。不过，不管我怎么拿他取乐，他永远不会生气！我们是好朋友！
我们俩爬上了地头的柳树，因为下面有点积水。坐在树枝上，我就分给他一个大的“白糖罐”，他就用衣角擦了擦递给我先吃——我又递给他一个，我们俩就愉快的吃了起来——看着陆陆续续午休之后下地的农民们——他们有的赶着牛车，有的妇女围着红围巾骑着自行车，有的就两三个人扛着锄头说着笑着走着。。。。。。
“扑棱”一声，我以为是范晓明吃得瓜皮掉到树下的水里呢，他说不是——然后我们俩相视一笑——是不是鱼啊！
在农村，有水的地方就有鱼！
从树上下来之前，我们俩早已经把裤腿挽好了，我们进水之前看了看这片水的面积，往南地势洼，积水应该深，因为积水应该久了，所以柳树的根须肯定很长，鱼应该藏在里面——这当然是经验啦！
我们俩快速在岸上挖了一个坑，捧了一些水进去，逮着鱼的时候先存放到里面。下水！我们俩成围拢状，先从就近的柳树根下手，一人一边，一起发力，一条鲤鱼“扑棱”从我手里滑跑了，我却抓住了范晓明的手，我们俩就哈哈笑起来——继续，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俩终于把它围堵在岸边，我一扑逮住了——不小的一条鲤鱼！根本不在乎裤子已经湿了，脸上也是水——我们俩斗志又来了，尤其范晓明——逮着逮着，他直接和鱼一样趴到水里面游了起来，不行，我没带多余的衣服来，我就在浅水里等着他呼拢上来的鱼——逮个正着！
夕阳西下了。我们俩数了数，大小的鱼共有十二条，范晓明用手撸了一把脸，开始打哆嗦了。我们俩去草丛里拔了狗尾草出来，摘掉了叶子，便抓住鱼从嘴的一旁穿进去再从嘴里穿出来，他们就被逐一挂到上面，穿了三串，我拿了一串，给了范晓明两串——他逮的不多，但牺牲大应该他多，也为了防止他回家被大娘训。
听到牛的叫声，看到村子里的袅袅炊烟，我似乎闻到了柴火烧的大米稀饭的香味！也好像要听到小时候妈妈站在大门口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
“你明天回去，还是后天？”
我在小黑板上写到——“明天上午，应该。”
范晓明叹了一口气，“我还没跟你说，前两天我们看到刘丽丽家屋山头上有个马蜂窝，一直想把它投下来；还有你们家——原来那个家，西边水塘开始有鸭蛋和鹅蛋了，那个谁家的鸭子和鹅早上在那里游来，俺娘就拾过好几个。”
“下次回来吧！”
我们俩在村子的岔路口分了手，因为我往北，他往西。
“哎呦，阳阳，你这是怎么弄的一身泥啊？”婶子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我。
姐姐围着围裙也跑了出来，看着我就笑了，“你看看你这小花脸，快去里屋洗洗去”，摘下围裙，“婶子，菜都热好了。我给他收拾收拾，再出来舀碗。”
她们怎么都没看到我手里拎的鱼呢——“鱼！”，弟弟跑出来一眼就看到我手里的鱼，它们还在挣扎。
“去摸鱼啦？”姐姐抓紧回了厨房，拿出一个大点的铝盆，接上水，从我手里接过去狗尾草，把鱼从上面一条一条撸下来，进了水里它们可欢了——弟弟喊来妹妹，就围着盆开心的欣赏着鱼，姐姐用香皂洗了一把手，就拉着我进了里屋；取了毛巾，湿了给我擦了擦脸，“这是跟范晓明出去了？上哪里逮的鱼，看弄得这脸上”，又搦了两把，给我擦衣服上的泥，“忘记给你带替换衣裳了，先这样，明天回去洗个澡再换吧。”
我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加入到弟弟妹妹中间，逗鱼玩——叔叔看到，还夸我能干！明天早上炖鱼汤——弟弟妹妹就闹开了，不能炖！
吃完晚饭，奶奶让叔叔把她的蒲草席子搬了出来放在枣树下面。我和弟弟妹妹就围拢在奶奶身旁，她就用她的大蒲扇给我们扇着小虫子。
“带阳阳去看了吗？医生咋说？”
“去了，去了市里的中心医院，医生也没查出病因，说可能是惊吓过度，让我们等一个北京的专家会诊；又建议我们去了精神科看了看，也没说出来。现在是等通知。”
“抓紧看好吧。孩子干啥都不方便。”
“嗯。”
“明天给恁爸爸说一声去？”
“嗯，叔叔说了，明天和小姑一起过去。看看监狱能同意出来参加婚礼吗。”
“就是啊。你结婚怎么得让恁爸爸参加吧。政府还是得讲情面的吧？”
“明天去问问。如果出不来，就您过去，奶奶。”
“最好还是恁爸爸！”
“嗯”
“我看这小伙子，不错，人看上去也老实。比你大几岁？”
“大6岁”
“也好，年龄大的知道疼人。你，早结婚也好。我们那时候都是早结婚。多一个人照顾你俩，也好。”
婶子走了过来，“萱萱，婶子今天说的，都是给你要的钱，这些钱，俺跟恁叔俺们都不要。你一个人带着阳阳，阳阳还有这么个病。这个时候，不要何时要？坏人，婶子当！”
“多亏了恁婶子，今天。”
“谢谢婶子。等给了钱，我放家里一部分，恁还得照顾俺奶奶！”
“嗨，我还用你的钱！”奶奶拿扇子轻轻打了姐姐一下。
婶子就笑了，抱起了要睡的妹妹，拉起来弟弟，“恁自己的钱好好留着，以后用的地方还多得是！”
“唻，婶子，我抱过去弟弟。俺叔叔呢？”
“嗨，恁叔叔？又打牌去了。娘唻，你得管管他了，都输了好几百块钱啦！”
“你把钱藏起来不就行啦！还我管，你都管不了我管！睡觉，萱萱。阳阳，去把大门锁上，不让恁叔叔进来，让他在外头打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