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满意又得了第一,这给她的初中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其实,拿第一实在不是个稀奇事,满意从小跟一二三有缘,她家墙壁上贴满了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的各种奖状,金灿灿的十分吉利。通常家里来人了都会被这面“荣誉墙”吸引,然后啵得啵得夸个不停,一般这种时候满意便很想对她爸妈摇旗呐喊,“看,这是朕为你们打下的半壁江山”,当然她不敢这么没脸没皮。
今天,班主任马老师来她家了,给她家炸了一个惊天大礼花:满意被C市重点中学7中录取了!
200多公里外的繁华大都市诶,满意活了十几年只去过一次!C市最好的中学之一诶,状元、清华北大的摇篮呐!满意当时就被炸懵了,然后便抑制不住啊啊啊地跳起来,当即把马老师吓了一跳。
满意没想到七中这么有眼光,把她这根偏僻小镇中学里的好苗苗给看上了!她爸妈显然也没料到,死活把马老师留下来吃了一顿饭,临走时千感谢万感激的又送了一瓶土蜂蜜。后来,他们又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决定过年的时候好好拜一拜。
满意妈妈仿佛已经看到她考上名牌大学的样子了,于是对满意格外纵容,她睡到11点,都不被骂猪;也不会被催着洗碗洗衣服;每次集市,都会给她买农家西红柿;就连那个跟她从小不对盘的弟弟,都不跟她抢电视遥控器和土豆丝了……
满意躺在沙发上,吹着风扇、吃着西瓜、看着电视,再次感叹“古人诚不欺我,知识改变命运!”
说到满意的弟弟满诚,他比满意小六岁,用满意现在的话说“是一盘又酸又菜又多余的酸菜鱼”,他俩从满诚出生就开始了相互压迫与反压迫的革命斗争。家里都准备去办独生子女证了,要再晚点政策也不允许二胎,结果中间恰恰来了个叫“满多余”的受精卵。所以“满多余”打碎了她一人独宠的美梦,还让她过上了处处忍让的忍者生活。
满多余会爬的时候,满意只能守着他,忧郁的望着她的小伙伴们欢快的跳皮筋;满多余会走路了,满意得厚脸皮的带着他去忍受小伙伴们的卫生球;满多余会跑了,满意还得被派去帮他干架;而吃饭的时候,他俩每次都要为了最后一根土豆丝的归属吵一通;看动画片的时候,遥控器的控制权又会引发大战……
后来,满意学会了反抗跟罢工,吃饭的时候,她悄悄把土豆丝藏在米饭下面,看着满多余把土豆丝吃个精光后,再悠悠然地把埋在米饭下面的土豆丝夹出来,然后当着满多余的面吃掉,享受着满多余的“鬼哭狼嚎”;有时候,她一吃完饭就赶紧遛,玩爽了再回来接受她妈妈的怒吼;至于被派去干架,对方的哥哥姐姐和满意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会为了在地上滚成一团的泥猴子们伤害他们爬山摸河的革命友情?
当然,满多余也不是一无是处,满意发现从满多余手里骗吃骗喝比去她老爸老妈那里乞丐似地要钱容易;想看电视的时候,就怂恿满多余去开;东西碎了就说是满多余摔的;而且,满多余会帮她撕作业本……诸如此类的好处不胜枚举。
在离开学只剩一个星期的时候,满意爸爸不允许她再睡懒觉,耳提面命地讲,“快开学了,得把生物钟调回来,不能把骨头睡懒了。”于是他一大早拖着满意跟他一起下乡。哦,对了,满意她爸是个小公务员,经常下乡干活的那种。
满意坐在他爸的摩托车后面,因为太热了也没戴头盔,一手抓着他爸的衬衣,一头顶着太阳,飞奔在乡间的公路上。好在早上风大,不仅吹散了闷热,还带来一丝丝的凉爽,只是一路尘土飞扬,一睁眼一张嘴就是一口灰,满意只得闭了眼睛将额头抵在他爸爸的后背上。
“小意,你不要睡觉哦!我们就要到了!”从前方胸腔处传来的声音混着摩托车的轰隆声和凉风的呼呼声,既近且遥远,仿佛把她拉回了以往他们一起骑摩托车下乡的场景,满意瞬间产生了些许不真实的幻觉。
她慢慢环住他爸的腰身,侧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懒声道,“知道了!”
这一刻,她很想这条路能一直这样延长下去......也许还能打个盹儿,她真的好想睡觉啊!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他们在一个老房子门前停了车,泥土墙加木质房梁,房梁上挂了一排金灿灿的玉米串串,屋旁一树橙黄的凌霄花正开的灿烂,它们给残败的老房子平添了些喜庆的颜色。
正在凌霄树下捡花的小女孩,看见他们下了车,抓着凌霄花边跑边喊,“婆婆,有人来了!”
这一嗓子瞬间把满意嗡嗡响的耳朵给喊透亮了。
“呀,是满同志来了!快进屋坐。”伴随着声音,一个老妇人从老房子后面笑盈盈地走过来,一边用腰上的围腰擦手,一边把门口的长木凳往屋里搬,满意爸爸帮忙一起搬凳子,带着她走了进去。这种土墙老屋夏天很是凉爽,一进屋,满意感觉脑袋清醒了不少。
“这是满同志的娃娃呀?长得真俊!”
“哈哈,小孩放暑假,一天睡到晚,带她出来遛一下!”
……遛娃?老爸,你很棒棒哦!
“你自己去玩,不要跑远了,走的时候我喊你!”这是对满意说的,坐了不到三分钟,她爸爸就跟老妇人出屋子外面去了。这个老房子要被拆了,重新在原地修新房子,她爸就是来勘现场量地的。
坐了一会,环视完这屋子的简单陈设,满意觉得有点无聊,正打算起身往外走,看能不能帮他爸爸干点什么,拉拉卷尺也比坐这儿干瞪眼儿强。
只是,她还没走出屋,就被一只小手拦住了。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抓着一朵凌霄花,突然伸到她的面前,“姐姐,你要不要?”
满意接过凌霄花,笑了笑,“谢谢,你几岁了?”看上去瘦瘦弱弱的。
“我今年9岁啦!”咦,这么巧的哇!
“那你在读小学三年级吗?”
“我马上就要读四年级啦!”小女孩认真纠正。
“哦哦,对对对......那你认识满诚不,他马上也读四年级。”
小女孩的眼睛瞪得溜圆,“认识,我们是一个班的。你也认识满诚吗?”
“是呀!我是他姐姐。”
“啊......姐姐长得比他好看。”小女孩对比了一番,信誓旦旦地说道。
姐姐当然比那泥猴子长得好看!哈哈哈哈!满意觉得有趣,拉着小女孩开始扒拉她弟弟在学校的“好事”,好回家笑话满多余。
上午11点多的时候,她爸爸量完地,画好图纸标好数字,叫上满意准备打道回府……满意和小女孩道别,还拉钩保证“姐姐绝不告诉满诚这些事是你说的”。临走,老妇人送了满意一小袋自家种的葡萄,刚刚摘下来的,特新鲜......满意搂着葡萄坐在摩托车后面兀自乐呵,觉得这一趟遛得太值了。
也许是乐极生悲了,在摩托车路过一个屋前时,一只大土狗,看到满意和她爸,像见到了屎一样,啊呸呸呸,像见到了肉骨头一样,狂叫着朝他们奔过去,也许那是只狗老大,它一吼一追,路边的两只狗也迅速加入追车队伍,一时间,狗叫声此起彼伏……
满意听见这撕心裂肺又近在咫尺的狗叫声,回头一看,吓得心肝颤,天啦,她瞬间发出了只有她妈打她时才能发出的女高音,“啊啊啊啊!妈呀!好多狗,好多狗......老爸,它们要咬到我了,你开快点呀!”
“咬不到......你坐好了!不要乱动!”他爸淡定地捏着摩托车把手加速,满意由于惯性向后一仰,吓得她赶紧抱住他爸爸的腰。
那三只可恶的老狗追了一会见追不上,终于舔着舌头喘着粗气放弃了。
直到下了车,回到家,满意的腿都还在发抖。她的刘海被风吹成了中分,满头满脸都蒙了一层灰,别提多狼狈了!
满意决定将狗列为除了蛇以外她第二讨厌的动物。
满多余浪完回家,听到他们被狗追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还一直在满意面前精分,“啊!你为什么追我呀?”,“因为你有急支糖浆!”
看看,看看,这是为人子女,为人弟弟该有的样子吗?
满意决定将他在学校欺负同学的事告诉爸爸,今天用命拿回来的葡萄他一颗也甭想吃!
临近开学的最后几天,满意没再睡懒觉,当然,也没跟她爸下乡。她去了一趟县城,她妈妈给了她一笔3000元的巨款,让她去添置点东西。县城里的姑姑和她堂妹带着她去县城最大的商场逛了半天,在她堂妹晏书的参谋下,她姑姑掏腰包给她买了三件衣服,至于手机,满意挑来挑去都有点舍不得,最后也就没买了。
于是,满意又揣着这笔巨款回了家。她很鄙视自己,穷惯了,连钱都不会花了!好在她妈有良心,没把钱收回去。这算是满意的第一笔私房钱吧!
八月的最后一天,满意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她爸请假送她上学的提议,她妈要看店自然也走不了。所以,满意拖着行李一个人奔上了求学之路,她没觉得委屈,相反还有点兴奋,一种野马脱缰似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