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格外热,刚下汽车,一股热浪向她袭来,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满意觉得这跟他们镇上赶集一样闹腾得慌。
入学通知书上标明了去学校的公交,满意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下车后,她水都没喝一口,又马不停蹄的挤上了去七中的公交车,约摸过了三四个站,满意发现车上越来越挤,上了不少学生,大概也是去七中报名的吧?!
满意渐渐被挤到了一个旮旯儿角,一手杵着行李箱,一手拽住扶手,然而公交车老是停停走走、左转右转,这一前一后、甩来甩去的,满意快要吐了……可是她没地方吐,为着小姑娘的面子,也不能吐,这车上有不少学生,万一哪个就是她未来的同班同学也说不定,好在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进什么东西,所以只是一阵阵地泛酸。
过了大概四十来分钟,公交车驶离了闹市区,终于开到了七中校门口。满意从来没坐过这么挤这么磨人的公交车,这四十多分钟比满意前面那五个多小时还折磨人。
一下车,满意找到个垃圾桶哇的一声就吐了,呕了几口酸水,满意觉得舒坦多了。她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漱完口,决定先找个阴凉地儿缓缓。
把行李箱拖到树荫下,一屁股坐在上面,开始漫不经心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首先看到的是左前方不远处的七中校门……额,说实话,很有点小气,一个门卫亭,旁边大门口的伸缩门敞开着,一边两三米高的石柱上竖挂着一块牌子,上写着“C市第七中学校”,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市重点高中该有的门面。这还没他们县城高中的校门一半气派呢!
满意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七中后门,正大门在滨江路那头,还是很气派的。
看样子,学校好像不让进车,校外的公路两旁停满了小汽车,几个保安指挥着交通,但怎么看也是越指挥越混乱。满意休息了一会,抬手一看,已经快两点了。下午两点到四点是新生报名的时间。
满意拖着行李箱,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进了校门,突然间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自豪感,给原本不大精神的身体重新注入了一股活力……!
走了大概两百米左右,她发现大部队都开始右拐,然后纷纷往下走......满意走近一看,一坡石梯从脚下延伸到了底部,刚刚那股支撑她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她感觉腿在发抖……愣愣地退到一旁,随手拉住一个女生就问,“同学,你知道高一新生在哪里报名吗?”
“往这下去,左走,那边有个小操场,在那里看分班情况,然后找班主任报名。反正你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是了。”
满意的目光随着女生的手指移动,她绝望了!这学校感情是个盆,她现在就站在盆边,看样子教学楼等核心楼群都在盆腰或盆底!
满意看着这坡给她惊喜的石梯,这绝壁有几百阶!她双手提着行李箱,侧着身子,抖着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下梯子,一边下还不忘一边数1、2、3……不得不承认,神经质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病!
好在每隔20来步,都有个平缓的大台阶可以休息。
等下到底部,满意搓着发红的双手,抬头望去,一把抹掉额头的汗水,在心里哼了一句“不过183步!高看你了。”
等她找到分班大榜的时候,那里聚了不少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围了至少三层,都没个缝隙。满意拖着行李箱实在放不开手脚,于是她决定等人少点了再去。
她在旁边花坛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包里取出一包她妈妈早上硬塞进去的面包,然后和着矿泉水充饥。
她这边咔嚓咔嚓吃得正欢,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对话,“你分到哪个班了?”
“13班。你呢?”
“我在27班。”明显欢快的声音。
“哇,重点班诶!不过你成绩本来就好……听说25班到28班都是重点班,1到3班是尖子班。”
“没进尖子班,还是有点遗憾。”
“你够了吧,七中的尖子班是那么容易进的么?”
……
28个班!满意惊得嘴里的面包渣都掉出来了,赶紧用手接住……乖乖,他们初中顶多5个班,这差距好像不是一般大啊!突然有种一滴水汇进了大海的感觉.......
满意吃完面包,站起来拍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碎屑,看那边人少了很多,于是拖着行李走过去,边走边想“我该从哪里开始找呢?尖子班好像很难进啊,不过我好歹也是个全校第一,不能把我放到平行班去吧!要不先去25班看看。”
果然,她在25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bingo!聪明,哈哈哈!”满意又在内心深处狠狠地夸了自己一次。
满意去找班主任报名时,正值报名高峰期,那里已经排了一排长长的队伍。满意从右往左数到第四队,走到后面排好队。过了会,还是不放心,于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前面男生的肩膀,“同学,请问这是25班吗?”
男生转过头,看到一个脸颊被晒得红彤彤的漂亮女生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一时愣了一下,“嗯,是25班!”
“谢谢!总算找到组织了!”满意拿出纸巾,擦了一把汗水,一边扇一边说,“热死我了!”
“不用,不用,都是同学。你该打把太阳伞。”男生建议道。
满意确实发现了,周围很多女生不是打了伞就是戴了帽子。她坦然地笑了笑,“哈,我没带!”
满意数了数,前面还有12个人,她跟着队伍慢慢挪动脚步。突然,后背被拍了一下,“同学,请问这是25班吗?”
“嗯,是的!”满意转身,看到一个女生打着伞,圆脸,白皮肤,短头发,穿着一身黄体恤和牛仔短裤。
“谢谢!总算找到组织了!”
一模一样的台词,满意乐了,“不用,不用,都是同学!”
那女生看到满意突然笑得这么灿烂,觉得莫名其妙,“你脸都晒红了,要不要一起打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方媛。”
满意不客气地钻到伞下,“谢谢!我叫满意。”
“满意?是满意的满意吗?”
你可真逗,满意笑道,“嗯,就是满意的满意。”
……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轮到满意了。他们的班主任叫吴敏,是一个看起来跟她妈妈一样年纪的女人,额头比较突出,听她妈妈说额头突出的人一般都很聪明……
“吴老师好,我叫满意。”满意报上姓名,在桌上的学生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缴完费,在名单上校服型号那栏填上M,然后从包里把准考证、成绩单、毕业证、照片等资料拿出来一一交给她。吴敏核对完,将缴费单据、饭卡和寝室安排递给满意,叮嘱道,“晚上7点在教室集合,不要迟到了!”
“晓得了,谢谢吴老师!”满意很是乖巧。
吴敏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喊道,“下一个!”
满意对后面的方媛轻声道,“我去后边等你。”她们俩约好了一起去宿舍。
这列队间距有点窄,满意拉着行李箱走得有点艰难,快要走到队伍尽头时,被一只白得晃眼的球鞋挡住了去路,一条细细长长的道上就它突兀地横在中间......再往上是一条穿着黑色运动裤的长腿,满意没再往上看,烈日炎炎,刺得晃眼,她抹了把汗水道,“麻烦让让,谢谢!”
对方没回话,慢悠悠的拖了五六秒才挪开了脚,擦肩而过的瞬间,满意闻到了一股清清淡淡的类似洗衣液混合着烟草味的气息。她爸爸是老烟枪,她对烟草味很敏感,忍不住微皱了下眉头。
方媛登记完出来,拿着纸条问满意,“快看看,我们在没在一个寝室?”很遗憾!满意在2-213,方媛在2-215,不过隔得也不远。
“你没带行李吗?”满意发现她除了个双肩包,两手空空。
“我行李在我姨妈那放着,他们住在七中,就我们宿舍后面那片家属院里。我晚点过去拿。”方媛朝上指了指。
看来,满意遇到了一个“活地图”,她把“你知道宿舍怎么走吗?”憋回了肚子里。
“你一个人么?待会还要上很多梯子哦,要我帮你提行李吗?”
“嗯,我爸妈他们没空。谢谢了,没事啦,我箱子不重。”满意听到梯子,腿有点软,但是毕竟刚认识,这种体力活还是不大适合。不过后来方媛还是搭了一把手,帮她提了一小段路。
她们从一个旋转楼梯上去后,穿过一条校内公路,方媛指着一栋三层楼高的圆形建筑说,“那是三食堂,从这坡梯子上去,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是女生宿舍,那上边还有一排是混合宿舍。
最后到213寝室的时候,满意的体恤都汗湿了。
走进寝室,满意发现这是个6人间,3张上下床。加上她,寝室已经到了4个人,床都铺好了。满意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见靠门口的下铺没人,就把行李箱放上面,然后拉了个凳子坐下来。
呼…满意出了一口长长的气,终于落脚了。6个多小时,太特么累人了!
满意头顶上方的电风扇呼啦呼啦地响着,看着舍友们忙碌的身影,她觉得有点恍惚。唉,头次住校,不知道和她们合不合得来?她们的成绩是不是特牛掰……感觉太多未知在等着她。
满意休息了会,拿着手机,跑去阳台给她老爸老妈报平安。这手机是她伯母用过的二手机,一款最常见的银灰色按键诺基亚。
“喂,妈妈。”
“小意啊?”
“嗯,我到学校了,名也报完了。”
“好好好,那好好学习……等一会,碰!你还有什么事不?我现在很忙啊,回头再打给你哈!”
……
神之你很忙!她以为她听不到电话里的麻将声吗?!这不是亲妈!都不问她辛不辛苦,习不习惯,学校啥样……
她还比不上麻将!
“打打打,输吧你就!”满意低声吼了一句,然后啪的一下挂了电话。她妈在那头气得差点出错牌,麻将桌上被咒“输”,那怎么得了,“死丫头,吃火药了!”
满意知道麻将是她妈妈最近的业余爱好,他们家的小店开在镇上的小学校,学生放假她也跟着放假,一闲下来就跟着几个熟人修长城。
小时候,镇上小学的师资力量有限得很,很多大学生不大愿意来这种小地方教书,通常实习完就走人,满意妈妈曾被学校聘为非正式工给学生代了6年课,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叫她姚老师。满意的语文也是她一路带到大的,她那时候对她简直是又爱又恨,爱的时候喊妈妈,恨的时候就喊姚老师……只是现在这位曾经为人师表的姚老师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作为她的学生兼女儿,满意感到很失望……
满意平静下来,又给她爸拨过去,打了两遍愣是没人接……满意郁闷得都想给满多余打电话了……只是,现在的满多余还不配有手机。
算了,这对绝情的父母,实力贯彻“上了学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着宿舍里忙活来忙活去的家长们……满意发誓在他们给她打电话之前,绝不主动联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