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齐氏那里不太松快,都督府里却全然一片祥和。
张氏今日着实是出了一口气的,此刻心情正好,也不逼着延星学理家、学规矩、学女红了,搂着她憧憬道:“这下子可好了,看人脸色的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宋延星内心叹气:大娘子说话还是一样的打直球啊!在那府的婆母妯娌面前好歹还能装一装,回到自己的地盘直性子就藏不住了。
好在张氏虽于打理人际关系上不甚擅长,却很能守得住门户,把都督府箍得像铁桶一样,便是府里头降道惊雷,也传不出一点声音到外头去。内院和外院之间也如同隔了条天埑似的看守的颇严,是以偶尔随着性子说两句真话,也不大碍事。
延星突然想起来一事,问道:“上回母亲说的附闺学一事可有着落了?”
延星倒不是对学习有多积极,只想换个地方透透气。
张氏轻笑,这也怪不得延星,府里除了她外就只有一个住在杏雨馆的昙丫头,虽然年纪差不了多少,但她生母秋姨娘到底是临开府时老太太塞进来恶心人的,张氏一贯不待见,连带着也不待见延昙,两个女孩子平素没什么机会玩到一块去。
那边国公府里齐氏自己没有女儿,宋运钦的萍姨娘和兰姨娘倒是各生了一个,可延晶和延晴都到了议婚的年纪了,早不是小女孩玩耍的对象了。
算来算去,就只有几年前开府宴请时舅母楚氏带来的庶女张子谧还与宋延星投缘些,便是后来分隔两地还常有书信往来,如今进了京往后或能时常见见面。
“前些年觉着你年纪还小,出去附闺学多有不便,况且也没听说哪个府里有好去处。如今是郑国公府的段大娘子起了个头儿,她家有好几个十岁上下的姑娘要教养,索性就办个闺学了。”张氏解释了一番原委。
不方便这点张氏算没说错,在这个男女大防大过天的年代,天知道未出阁的女孩儿出趟门要多少婆子丫鬟跟着小心地打点,一个不小心坏了名声轻则青灯古佛伴一生,重则…咳咳,这吃人的礼教呀!
“这回呀娘已经同段大娘子讲好了,准有你一个席位坐,星儿就放心吧。”张氏对自己的办事能力洋洋自得。
“让母亲为星儿操心了。”延星作乖巧状。
张氏温言道:“这是为人母该当的。你看那边国公府里的晶姐儿、晴姐儿,虽没托生在你伯母的肚子里,可照样小小年纪就去附闺学了,如今大了出落的多好,你难道要输给她们?咱们星儿进了闺学可要用功些,给我长长脸,不能只顾着同姐姐妹妹的玩闹。”
唉,古来父母们的暗暗较劲最后都免不了要殃及孩子们,往往父母之间还没拼出个胜负来,孩子们就得紧跟着粉墨登场了。
知女莫如母啊,我还真是只想去结交小伙伴的嘿嘿,延星腹诽。
提到姐姐妹妹,延星又想起来大她一岁的延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在张氏面前提及,估计张氏压根没想送她去,还是别触霉头了。
大概是前世庶女玛丽苏文看多了,宋延星觉着万一以后延昙姐姐真的像庶女文里一样走向了人生巅峰呢?可不得现在就搞好关系!于是乎,延星平日在张氏背后没少帮衬着庶姐。
而张氏对昙丫头可比不上自己个儿亲生的闺女,一贯是放养模式。吃穿用度上按份例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不克扣也不贴补,教养嬷嬷也请了一个略有经验的,不过教些个诗书礼仪罢了,剩下的就全靠秋姨娘的教导了。
张氏的想法很简单,要是昙丫头将来真的出落的不好,反正自己尽到嫡母的责任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谁也怪不着她;要是昙丫头有造化,出落的很能上得台面,加上从秋姨娘那儿继承来的皮相,怕是能结门好亲,于宋府也有助力。
横竖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得过且过吧,张氏膝下还有三个亲生子女要教养,属实不得分心。
况且当初那秋姨娘刚进门时不是自恃美貌,抢先怀上孩子后,把后院搅和了一气么?就看看她最得意的皮相将来能为昙丫头换得到多少吧。
如今张氏膝下有儿,过往的腌臢事便放下不提了。到底上天眷顾她,当年秋姨娘作天作地了十个月,也没能生下个庶长子,并且怀孕时进补过多,最后难产使得元气大伤,容颜减损不说,也断了再生育的可能。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啊。
延星约莫从下人们的嘴里知道点儿这些前尘往事,站在张氏的立场上也能理解她对秋姨娘母女的不待见。
至于这段狗血故事的男主角宋老爹,三年里延星也就见过那么三四次吧,每次回来个半个月,印象里就是爱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对待妾室们也看不出什么怜惜偏袒,有时回来半个月甚至都不问一声。
这哪里是宠妾灭妻的人设?
不过下人们闲聊时说,原先秋姨娘长得风流妖艳,还是很得老爷纵容的。后来军中事务渐忙,难产后秋姨娘也容颜难复又生不出儿子,宋老爹对秋姨娘的作精属性就渐渐不耐烦了。自从八年前张氏生下长子延昆后,宋老爹彻底不爱搭理秋姨娘了,转而分外看重嫡妻。
这算是…母凭子贵?
这些年偶尔回京,宋老爹也都是在张氏房里歇息,于是就有了小肉团延昂。
前世二十多年没白活的延星咂摸出了些门道,过日子嘛,哪能天天激情澎湃、陪你作天作地呢?除非是个在事业上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才能一直有这个闲心吧,很显然,作为继承不了爵位的次子的宋老爹是很在乎事业成败的。年轻时或还能有些风花雪月的精力,时候一到,对不起,咱要建功立业去了,拜拜了您呐!
待投身功名场里打几个滚儿,再笨也是世家子弟,宋老爹还能不明白,比起连年走下坡路的妾室的美貌,走上坡路的妻家势力对他来说更重要?
男人呐,都是现实的。
延星九曲十八弯地想了这么一气,思绪全然隔离在张氏的唠叨之外。
张氏见延星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只好删繁就简,拣重点说与她听:“旁的都不是很要紧,只有一件,为娘须知会你一声。”
不要紧的事儿您还唠叨了这么久啊!延星不满。
“郑国公府呢,不仅有你们这帮小丫头附闺学,也开了京里数一数二的书塾,这回你昆弟也会一同去附学。当然了,闺学不比男孩子们的书塾都是经世大儒们来教书,请的则是些嬷嬷们。我问过段大娘子,因他们府里排不开,闺学就设在书塾隔壁的芳仪馆。星儿去了闺学,要恪守礼节,不可节外生枝,书塾里的人和事一概不必关心。”张氏正色道。
“星儿明白的,不消母亲多说啦。”延星一口答应。
哎呀,书塾里没有帅哥的话,我保证一眼都不会多看的!要是有帅哥的话,那就…算了,在这个时代,女子看帅哥都是犯法的,延星哭泣。
“母亲,书塾…不,闺学里会有哪些人家的女孩呀?你说给我听听,好让我心里有个数。”延星迫切想知道未来小伙伴的组成,看帅哥是被礼法禁止了,勾搭漂亮小姐姐还是可以的嘿嘿。
张氏略一思忖,答道:“郑国公家的四个姑娘是肯定的,其他的还有广平侯府的长女、户部尚书家的孙女,可能再加上长宁伯府的两个吧。段大娘子收的人也不多,加起来八九个就差不多了。”
“那倒是能认识不少别家小姐呢,不知道昆弟进了书塾又能和谁做同窗?”延星忍不住又问。
“你可别担心他,郑家书塾里家世显赫又聪颖过人的大有人在。别的不说,郑家的堂兄弟俩的赋作可都被圣上夸奖过。不然四王爷能巴巴地把他家世子也塞进去?我们昆哥儿要不是有个做都督的爹在上顶着,自己也勤奋好学、天资不错,怕是也不得进呢。”提起令人省心的大儿子,张氏语气里颇有几分得意。
看来郑家书塾里果真是卧虎藏龙啊,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嗷,失敬失敬。
延星顺着张氏的意接下去:“是呢,昆弟真的是又聪慧又好学,全然不像我这个姐姐,嘿嘿。”
“要是像你这般懒懒散散还得了?”张氏摸了摸延星的头,“我盼他能有出息,也是希望将来能给你做个依靠,你爹能护你到几时呢?有个兄弟撑着门面,人家就不敢慢待。”
宋国公府的几位,有没有被内涵到?延星隔空发去问候。
“我都晓得的,母亲不必忧心,我昆弟一脸聪明相,如今又入了郑家书塾,将来必能出人头地。”延星对大弟弟还是很有信心的。
张氏听了心里很熨帖,便没有再唠叨,爽快地放了延星回豆芸斋。
这边延星前脚刚踏进豆芸斋,后脚就开始嚎:“春桃,我要吃八宝茶!”
春桃夏竹齐齐抽了抽嘴角,我们小姐呀,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去他的什么闺学书塾,什么帅哥小姐姐,还是八宝茶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