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被带到寇瑟中心城堡旁的一间屋子里。一路走来，肖沃都没再向他说一句话。肖沃的两个随从分别走在阿尔伯特的两侧，让他有种自己正被押送的错觉。越靠近城堡，街道上巡逻的红甲士兵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身着灰色甲胄的卫兵。他猜测肖沃和布莱恩之间恐怕关系不佳。
夜幕即将降临，这座石质建筑灯火通明。阿尔伯特随着肖沃走进屋中，两个士兵守在门外，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不知为何，这间屋子给他一种熟悉的气息。
方形的屋子并不宽敞，一盏烛火的光就能把整个房间照亮。一张桌子摆放在屋子正中央，上面钉着一张羊皮地图。除了那张长桌和几张椅子之外，最显眼的要数挂在木架上的一套板甲了。那套板甲上遍布的凹痕使其略显沧桑，但金属表面被擦得锃亮，和挂在墙上的一套长剑、刀斧和弓箭一同闪着摄人的灰色辉光。
“你对这些玩意感兴趣？”肖沃拉开椅子，坐在长桌一端的首位。
“我们这种商人对稀罕玩意儿都感兴趣。”阿尔伯特立在桌旁，坦诚地说，“这种光泽的金属可不常见。”
肖沃的嘴角略微向上提了提：“阿尔伯特先生还挺识货。”
阿尔伯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他微笑着回答：“做生意自然需要识货。”
“做生意不但要识货，识相也很重要。”肖沃向前倾去，用手臂支撑着面颊，紧盯阿尔伯特的双眼，“阿尔伯特先生懂得这个道理吗？”
“那是自然。”阿尔伯特答道，“如果识相能换回识货的话，就更好了。”
肖沃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要看你有些什么货了。现在的情况下，布莱恩不准任何外乡人进城。”
阿尔伯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肖沃问的是商队的货品。此前他听说过肖沃的名字，也隐约猜到这位年轻的领主不会是个好对付的主。现在他觉得和这个性情冷厉、不苟言笑的领主打交道确实够棘手的。阿尔伯特只庆幸自己出生于宫闱之中，见惯了许多装模做样的显赫贵族，因此还算应对得宜。
他借着有要事相告的名义进城来，但他还不打算把所有秘密倾囊相告。
“我听说奥尔德林大人带着红甲骑士团穿过耶格地峡了。”阿尔伯特观察着肖沃的神情，“去解洛伊主教对高洛尤珊的包围。”
后者脸上波澜不惊：“你们在地峡里遇到了？还是你发现了他们行军的痕迹？”
阿尔伯特摇头道：“都不是。那场暴雨下得实在太大，把路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
肖沃似乎对阿尔伯特有些失去耐心了。他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取过地图上标示位置的马形木雕，摩挲上面的粗糙痕迹：“然后呢？高洛尤珊是我们在硕林平原的唯一盟友，假若洛伊真的攻下了高洛尤珊，我们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但你们就那么确定，洛伊的目标真的是高洛尤珊？”阿尔伯特靠近肖沃，刻意压低声音，“假若这是是一个陷阱——”
“你在怀疑我们的决定？”肖沃直起身，声音厉然，“我们收到了高洛尤珊的求援信件!”
“我手里也有一封信，”阿尔伯特朗声道，他抽出那张羊皮纸，放在肖沃的身前，“很凑巧，也是从高洛尤珊来的！”
肖沃神情漠然，没有丝毫惊讶神色。他展开羊皮纸，扫视着上面的文字。信的内容很短，他没一会儿就看完了。
他仰起头：“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耶格地峡到寇瑟的路上。洛伊主教已经撤军，高洛尤珊旁只有一千军队驻留，以堵塞高洛尤珊到硕林平原的山道。”阿尔伯特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肖沃大人，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信件可以伪造。”肖沃把信纸平坦在桌上，“你也有可能是硕林派来的间谍。”
“这就交给您判断了。”阿尔伯特微微俯身，语气泰然，“我们的商队从硕林带来了番红花、香皂和稞酒，现在想进城售卖，不会停留太久。如果这很让您为难的话，烦请您联系工会到城外和我们接洽。”
“不必了。”肖沃举起手示意他住嘴，“你们进来便是。这座大城边，常有苍蝇飞飞营营，找缝隙想钻进来，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不差你们几个。若是布莱恩问起，就说是我的朋友。税务官会派人来找你们，你们应该知道规矩。”
他轻叩桌板，一个灰甲卫兵推门而入。
“让他们进城。”肖沃吩咐道。
阿尔伯特向他致谢，转身跟随卫兵离去。走到门前时，肖沃叫住了他。
“我还无法判断这件事是否真实。”他的声音依然冷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慌乱，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想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阿尔伯特点头应允，随着卫兵离开了屋子。
夜幕已经压下，街上一片冷寂。卫兵领着阿尔伯特向城门口走去。街道上已经不如刚才热闹，巡逻的卫兵也少了许多。城门之下，原本往来熙攘的士兵都回到营帐中，灯火透着帘帐晕出来，像盏盏灯笼，乳白色的光芒织成一片。
走到城门口时，阿尔伯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门边。凭着那套锁子颈套和红鞘长剑，阿尔伯特认出他是伊更奈特。
看到阿尔伯特走进，伊更奈特直起身，挡在两人面前。
“阿尔伯特先生是肖沃大人的故交。”灰甲卫兵说，“肖沃大人已经同意商队进城。”
“很好。”伊更奈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接着转向阿尔伯特，语气也变得柔和，“阿尔伯特先生，即便如此，布莱恩大人还是想见你一面。”
灰甲卫兵皱起眉：“没有这个必要。”
“布莱恩大人无论如何都想见他一面。”伊更奈特没有腾开身子。
“你回去吧。”阿尔伯特见状，对灰甲卫兵说，“你可以告诉肖沃大人，让他大可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灰甲卫兵本不想退让，但看样子伊更奈特更不会退让。于是他朝阿尔伯特点点头，转身向城中心走去。伊更奈特微微躬身，朝碉楼伸出手掌：“阿尔伯特先生，这边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