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这话里很是伤感,云卿拽了拽他的衣角,“君凌,你话里有话,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君凌笑了笑,“没有。”
云卿偏又同他较真,“真的没有吗?”
君凌扶额,摇摇头,“没有,你莫要多想。”
“该看的你也看到了,卿卿,你先回去吧!”君凌捏了个诀,唤来了青鸟,它骨碌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望着她。
云卿纵身一跃,坐在青鸟背上,回头喊道,“你不一起吗?”
君凌冲她招招手,温润地笑着,“有点儿事,你先回去。”
青鸟张开翅膀,隐在夜色里,往栖梧山方向去了。
随即他缓缓地转身,眸中再无方才的温柔,他拂袖撤去所有的术法,凝望着浓墨一般的夜空,“的确有点事要处理啊。”连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忽见得星阵异象,原来竟是仙尊大人来访。”从暗处走出一个人来,他对着君凌作揖行礼。抬起头来,男子一袭长袍,袍子边悬挂乌羽,清一色的墨青色,在月夜里泛着光泽。他样子斯斯文文,脸上都笼罩着病态,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药草味儿。
君凌眯着眼,在头脑中搜索一番,确认了那人的身份,“九州祭司,黎弃尘?”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清冷孤傲的面孔。
“承蒙仙尊大人厚爱。”
君凌开门见山,“祭司大可直说,你给本尊暗示,将本尊留下,怕不是为了几句寒暄吧?”
黎弃尘望着星阵,“古往今来,能窥破天机的人不在少数,可像她一样干直接说破的人委实少有。”
君凌自然是明白黎弃尘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云卿,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年纪轻轻就担任九州祭司,窥探着整个九州的命运。更何况,他是北黎王朝中人,一个皇子,深知王朝风雨飘摇,却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安安分分地当他的祭司。
他这种人,明明知道一切却表现得毫不在意,不外乎两种原因,要么,他是个酒囊饭袋。要么,就是他把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藏在心里。而他,分明是后者。
他轻呵一声,“小徒顽劣,言行举止是不懂事,可祭司你何苦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黎弃尘还是笑盈盈的,“看来外界传闻不假,仙尊大人,还真是护短啊!”
“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本尊就不奉陪了。”君凌想要离开,黎弃尘身上的气息,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算厌恶,只是不想同他相处罢了。
黎弃尘做出了个荒唐的举动,他伸出手,拦住了君凌,“怎么?看着这样的星阵,仙尊大人不想说些什么?毕竟大人今日的所作所为在下看得一清二楚。”
祭司拦住了他的路,黎弃尘也感受到他的不耐烦。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望星空上,两股深邃的力量彼此交织着。
“本尊与你,无话可说。”君凌不想与小辈纠缠,绕开他径直离开。
“仙尊大人怕是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大人无话可说,可在下确是有话对大人说。”黎弃尘不依不饶。
也不知怎的,君凌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云卿小孩子般的模样,“你有话要说,我便要听着吗?”于是怕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了,也像个孩子一样地说,“你有话,本尊便要听着吗?”
想他当时的神态,语气,怕是与极不耐烦的云卿一般无二吧!
黎弃尘不禁抽了抽嘴角,这真是仙尊大人吗?莫不是刚才他恍了神,真正的仙尊大人已然是离开了吧?若不是周围磅礴的灵力提醒着他,他便以为君凌仙尊已然离去了。定了定神,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君凌仙尊请等等,在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既然有胆子将大人留下来,自然是认为在下接下来所说的定然是大人你感兴趣的。”
君凌停了下来,并没有转过身去,黎弃尘这个人,与他交谈不过一盏茶功夫,可他说话太圆滑,可以说,滴水不漏,看似毫无破绽,实则叫人难以相信。他不语,意思便是叫他再说下去。
“星阵中在下能看到的,大人自然也可以看到。只是大人不知道的是,今天的局面,很早之前就有了预兆。”
他在此处停顿了一下,君凌仍是不语,他才继说下去。
“这是一个云天之城和北黎王室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早在百年前的那场预言中,一切就已经明了了。妖族这些年来蠢蠢欲动,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人妖两族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仙尊大人可知因果循环,事不可避。战火燃起的地方,在云天之城。而预定的时间,乃是云天之城第三十九任城主接任之时,那姑娘,是云天之城第三十八城主的亲妹妹。”
君凌对妖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却对那个预言丝毫不知,面色虽还是清冷,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所以,你什么意思?”
被君凌这么一问,黎弃尘也不知如何作答,你可是栖梧山仙尊大人,是我高不可攀的人上之人,告诉你,是心甘情愿。但有人问到原因是何的时候,这些话,注定只能埋在心里。
夜色里,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有些苍凉地开口,“在下也只不过是将前路告知给仙尊大人罢了。”
君凌看着他,一个皇子,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在他面前谈什么“前路”,屈下了自己尊贵的身份,那么卑微。他意欲何为?真让人不寒而栗。“前路,是握在自己手中的。九州祭司,你也只不过是看到了未来的一丝梦影罢了。”他语气中带着轻蔑,不想和他有多余的交集。说罢,一拂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弃尘一个人,可以说孑然一身,夜风不知何时变得寒冷刺骨,而他硬是在这高耸的望星楼上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