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真的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或许君凌的这一番话足以让他心生动摇吧!
好像也没有谁会记得一袭墨青长袍的少年,望星楼上,苍穹之下,在呼啸的寒风里。他转身,走进无尽的黑夜,就好像他本来就生在黑暗中一样。
同样思绪万千的还有君凌,他揣摩着黎弃尘的意图,却怎样也弄不清他的意思。
他今日说如此,做如此,为了什么?
所说的皆是皇家密辛,却说与他一个外人。
原来,窥不破的只有人心罢了。
他所担心的,是云卿,云卿的身份,是云天之城的大小姐。一边是帝星将陨,荒城之势渐大,这一点上,帝君迟早会对云家下手。但另一边,妖族之祸将起,一旦战争开始,云天之城就是第一个被波及的地方。而有后者的缘故,黎氏皇族不会妄动云氏一脉,却也只是一时的安宁。
若妖族进犯,云天之城失守,九州易主,云卿该如何?若帝君对云天之城下手,她又该如何?
要知道,云天之城先城主与帝君也是莫逆之交啊……
可也有一句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凌抬头看了看天,听说人死后会化作星辰,你看,云天之城的那片星空,是澄郡见不到的。这也就难怪紫微垣那般耀眼。
也是,云天之城为了守护澄郡,牺牲了太多太多将士,流了太多太多献血。曾有几时,边境小城战火纷飞;曾有几时,领军将士孤军奋战;曾有几时,为君织衣披甲送过城墙;曾有几时,妻在家中待君归……
可那些将士,一大半出自荒城,余下的也是出身边疆,就是这些人,守住了天下啊!
一念一梦,浮生半载,我戎马一生,你等到星霜屡移……
我想见你一面,最后只能倚在斑驳的城墙边,看你去时的方向。
如今的澄郡,军队萎靡,骄奢之风盛行,世家子弟也是不务正业流连烟花之地。当今的帝君也是残忍霸道,丝毫不像他年少时的那般傲气。难道北黎王朝的时代就快要远去了吗?
九州的明天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君凌是有私心的,云卿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要护她周全。可她身上流的是云家的血,云天之城才是她的征途。他想把她留在栖梧山,但她的家乡,她的亲人都在那里,还有她的使命。
君凌回到栖梧山时,月华殿偏殿的灯已经灭了。他本想去敲门,可她已经早早歇下了,就只身回了正殿。心里本还是犹豫不决的,一瞬间便放下了。
想来北方来人,已经到了澄郡了吧!
若是有了告别,就会有不舍,以及相见的承诺,到那时,谁都痛苦。
云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回想着君凌那句“云天之城有夺帝之兆”,虽然知道哥哥绝没有那种想法,但心底里还是放心不下。
夺帝之兆吗?帝星将陨?九州的天下,是要乱了?方才看君凌的神色,分明是有为难之处,他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呢?
云天之城,她已经有九年没回去了吧?她刚来栖梧山只有七岁,也不知云天之城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有哥哥,爹娘走得早,整座城的重担都落在哥哥身上,他小时候总爱带她放花灯。当了城主后,怕是再也没有往日的自在了。这些年云天之城来的信不少,信里讲的是哪家糕点铺子好吃,幼时的哪个玩伴四海为家。如今看来,是她自己太天真了,她的兄长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或许更没想过要把云天之城其他的事务告知于她。
她不由得苍凉一笑,她这个哥哥还真是,公私分明!
她把头枕在手臂上,窗外月色清凉,偶尔有一阵轻风吹过,就能听到轻快的“簌簌”声。就是不知落下的到底是雪还是梅,这是她到云天之城第一个失眠的夜晚吧。
离别总是在一个又一个寂静寒冷的夜里,悄然而至。
次日清晨……
“云师妹醒了吗?师尊有事叫你去前厅一趟。”一大清早便有师姐来唤她。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好,胳膊酸痛不已。云卿坐了起来,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又慢腾腾地往外走。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昨天下的雪,慢慢的开始融化了。“滴答”一声,屋檐上又是一滴雪水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云卿面前,她也没太在意,直奔月华殿。
还未走进月华殿,就闻到一股清幽的茶香。再仔细一闻,那是澄郡产的三月雾芽,心里寻思着,这是来了哪位贵人啊?君凌这只铁公鸡居然肯拿出他的好茶来招待。到不免有些好奇,想见一见那贵人了。
瞥见正殿里的身影,那人一袭青衣,举止优雅,悠悠地品着香茶,举手投足间都是谦谦君子的气质。目光所及之处,那是云天之城的族徽,九天祥云,倒仿佛风沙又在身边呼啸……
那时候,她的脑中就有一个念头,一个她想了,盼了很多年的念头,此时她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望着那个人……
丰神俊朗好少年啊!孤傲而又刚毅,一杯热茶滚落入喉,他像云卿的方向看过来……
霎时间,四目相对,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啊!
他就坐在那处,就坐在她的眼前,哥哥,是他!
心里的那些波涛汹涌都赶不上脚上的动作,哪里还有什么繁文缛节,她就像只离了弦的箭,一头扎进那人怀里,“哥——”
见云卿这样,云城陌和君凌均是无奈地笑笑,云城陌伸手摸摸她的头,低声道,“卿卿,好了,哥哥在这里。”
“我不!”谁知道此时的云卿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那一刻,他笑得像个孩子,她也是小女儿的娇气模样,这是兄妹俩九年间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