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秦筝把胳膊撑在桌面上，看着荡满灰尘的织布机，像似在想着什么。
“是吗？”
我附和着她，也把视线，转向了织布机。织布机下的一只脚踏，不知什么缘故，已经断了线，平平正正的贴在地面上。
“我感觉，上学那会儿，你总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秦筝说着，瞅了我一眼。又继续说：“比如说吧！你刚到咱们班的时候，我看见你，本想和你打个招呼，看到你冷冰冰的样子，就吓得不敢和你说话了！”
“有这样的事儿？”
我开始在脑海里翻捡着记忆的碎片。我记得，我第一次进教室，见到她正坐在前排，忽然就想起水库边儿的事儿，当时好像愣了一下。并没像她说的，冷冰冰的样子。
“还有呢！晚上放学后，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农贸市场的位置。结果，我一扭脸，就看到了你，你把脸一歪，就扭到了窗外。”
她说这话，我倒是有印象。我当时躲避她的视线，是怕她什么呢？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没有吧！”
我倔强的否认着，向她摇了摇头。
“那~在车上的时候呢？你看到我，为啥就假装睡觉呢！问你话，你也是带理不带搭的。好似故意回避我似的！”秦筝说着，脸上又现出了浅浅的酒窝。
“我看到乐风替你拿着书包，还~以为，你和他一起呢！怕打扰你们！”我迟疑着，终于说出了我的想法。
“得！就算我和乐风一起，你也没必要躲我啊！况且，当时，我上车时把包挤掉了，他在我后面，刚好帮我捡起来！
秦筝告诉我，她高二那会儿，并没有恋爱。她坐车遇到我那次，也是碰巧遇到乐风。
那次周末放学后，她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去看看她爸。
她爸总是托人给她送东西。可是，她到县城上学后，还没见过他呢！虽然，她爸也在县城，她也听说他的农产店，大概在县城的西北边儿。
那天，周末放学后，她没到车站坐车。她走出校门，沿着校门口的路，一直西行，来到城西边儿的丁字路口，刚好看到乐风。
乐风站在路旁，正焦急的看着来往的车辆。她心里奇怪，乐风这人，要说周末回家吧？两手空空，连个包都不带。要不，他就是在等人！
她在丁字路口，停留了一下，和乐风打了招呼，又继续向北前行。
她一边走着，一边问着路人农贸市场的位置。有人说，农贸市场在西北边儿，一直向北，还要再走一段儿呢！也有人说，县城的东南边儿，也有个农贸市场呢！
她走了一会儿，就有些犹豫了。真的要去看爸爸吗？如果去了，妈妈知道，肯定会不高兴呢！另外，就算去了，进到店里也是尴尬。她走着犹豫着，又折返回来，准备回家了。
秦筝说完，顿了一下，又说：“是不是？长的帅的男生，都有些高傲啊！这点儿，你不能不承认吧！”
“才没有呢！乐风比我强多了！”
我急于辩解，不知什么缘故，又扯到了乐风。
“他~”
我再一次提起乐风，她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她叹着气，抬头看着房顶，不说话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火盆里的火，再次熄灭了。外面的风雪声，好似更大了。
两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咋咋”的叫着，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宁静。
“你刚才，问我什么？”
她大概是站累了，从桌旁移步到窗前，透着塑料布，把目光投向窗外。
“我说，乐风比我强多了！”我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把胳膊撑在椅背上。
“不是这句！你是问我~去哪儿的事儿？”
我想起她刚进门时，我问她的话，向她点了点头！
“毕业后没多久，我其实在县城见过你的！”
“哦~”她说这话，倒让我有些不解。
秦筝说，她心里忧愁着，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时，远远的就看到了拿着盒饭的我。
为什么，她看到我，不向我打个招呼呢？她自己也说不太清。大概，她一心想着，去她爸那里，心里有些乱吧！
她刚刚回家一趟，还被她妈数落了一顿。
她在家里，匆匆收拾了行装，打算再一次到县城时，她妈站在厨房门口，就开始数落她了。
“没啥事！天天就知道疯！”
她妈曾不止一次的告诉她：女孩儿家家的，高中毕业就妥了，学些厨艺，做些家务，在家老老实实的呆着，等着人家来提亲就行了！
她知道，自从她爸离开她们去县城后。她妈一个人支撑这个家，田里劳作，厨房忙活，每一天都忙的不成样子。她也想在家里，替她妈分担一些家务。
但是，她心里有事儿。另外，她也不想躲在她妈身后，一天到晚，围着她妈转悠。
她有些不解，怎么去县城一趟，就被她妈说成“疯”了！好像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
她怕节外生枝，没敢接腔，慌乱着，匆匆忙忙就跑出了家门。
她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再一次想起了乐风。不知从什么时间起，她的心里忽然有了牵挂。
她毕业考试后，刚好和乐风一起，一前一后，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
他们快到车站的时候，就遇到了以前的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年岁已高，不过他长着一副娃娃脸，一眼看去总给人一种亲切感。
“你们俩，不一块的话，我还真就忘了，你们是一个地方的？是吧？”
听了化学老师的话，乐风很快就羞红了脸。
“是啊！我们从小就认识的！”她向化学老师解释着说。
“从小就认识？嗯~哪不错！不错！”
化学老师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呢？她偷偷撇了乐风一眼，发现他额角的汗，已然沁湿了头发。
坐上客车后，乐风好似轻松了很多，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这是叹气，还是深呼吸啊！”
她也想掩饰一下自己，和乐风开起了玩笑。
“什么都没有啊？很自然呼吸！”
乐风爬在车窗旁，看着窗外，回答着她。
“是吗？”
她再次追问着乐风，发现乐风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角，又顺着嘴角，滴在白色的衣领上。
她看着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被她戏谑，心里有些愧疚。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是不是该替他擦擦汗呢？
“喂~你别动！”
她喊了一声。乐风终于扭过了脸。
“你擦擦汗吧？”
她拿出一叠纸巾，塞在乐风手里。
“我还没以身相许呢！看把你吓的！”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说完这话后，很快就后悔了。她感觉，这个玩笑开大了。
不过，她这个玩笑，倒是把乐风逗笑了。
“你不用以身相许，我也对你马首是瞻！”
她没想到，乐风也会幽默一下。她发现，乐风这人，除了闷头学习，还有可爱的地方。不过，她发现乐风的目光，有些火辣辣的烫人。她好似也被感染了，感觉她双颊，也微微有些灼烫！
到了镇上后，她和乐风又一前一后，走在了回家的小路上。她感觉，他们两个没理由分开。他俩住的村子，也就隔着一条河，他俩从镇上回到各自的家，也需要走同一条路。
况且，她上高中那会儿，周末回家，偶尔和乐风同乘一辆车。到了镇上，乐风不总是和她一前一后，同走在一条路上吗！
只不过，以前的时候，乐风总是走在前面，他个子又高，走路又快，上一个陡坡，就把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这次不太一样。乐风放慢了脚步，他们两个，甚至还可以并肩走在路上。只是，遇到路上有人时，他们又会不自觉着，相互拉开一些距离。等到路人走远后，乐风会在前面，停住脚步，等一下她。
“我们这次回来，其实是想~”她话了一半，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忽然顿住了。
白菊花嘴角挂着笑容，走进来了。她悄无声息着，扶着门框，站在了房间里。
我赶快又站起身，笑着向白菊花点点头。
“烟气这么大，恁俩没事吧？”
白菊花说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我。然后，又把视线转向秦筝。
秦筝看着她妈进来，也站起身，像似笑着点点头。很快，她又扭过脸，把视线停留在织布机上。
“没事就好！我说烟气这么大，咋回事呢？”
白菊花自言自语着，一扭身子，又跨过门槛，站在了走廊上。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团和气，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像会吵闹的样子。我妈怎么会说她“可了不得呢”？
秦筝犹豫了一下，也跟在白菊花的身后，来到了门口。
“要不~咱们到~”
秦筝看着外面的天气，扭脸看了我一眼，问我。
“行啊！我就想着，中午坐车回县城呢！要不，我爸该催我了！”
我想，秦筝可能想说“要不，咱们就到此为止吧！”。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我总不能厚着脸皮缠下去吧！
我满心失望着，心里空落落的，走出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