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床上迷迷糊糊时,我爸冒着风雪,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了房门。
“咦~今天咋学勤快了!”
我爸拉开了灯,白炽的灯光,耀的让人有些眼晕。他大概看到,干净的地面、整齐铺盖、还有桌上的饭菜,心里有些惊喜吧!
我相亲回县城后,心里有种无名的失落,也没心思去店里帮忙。我回到出租屋后,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又感觉及其没意思,只好又起了床。
我跑到菜场,踩着泥泞,买了菜,回到屋里做了饭菜,又开始收拾房间。
我收拾着房间,就在床底的皮箱里,翻出了我的毕业照。
塑料裹塑着的照片上,秦筝蹲在前排靠右的位置,我就站在她的身后。我记得,她那时戴着银色的发卡,那发卡好似有些夸张,不过她米色褶皱的裙子,恰好与这发卡相配。
有些淡香,好似菊花的淡香。她站起身子时,刚洗的头发,几乎贴在我的下颌上。拍照的时候,她像还扭脸看我一眼,脸上现着浅浅酒窝,向我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平常的时候,秦筝和别人交流时,总会先浅笑一下,脸上现着酒窝,甜甜的,好似一湾甘泉。
我和秦筝相亲后,离开房间的那一霎那,是不是表现的有些生硬呢?比如说,我说话口气,让她略感不适。
她好似还有话没有说完。
可是,我却因为怕她拒绝,急匆匆,慌忙转身逃离了她!这对于她来说,是不是有些不礼貌,甚至说有些残忍呢?
我不知道,秦筝被我晾在身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我想起秦筝刚进门时,发红的眼圈,心里又多了一份不忍。
我当时为啥要逃跑呢?秦筝虽然没拒绝我。可是,她对我说了那么多,还需要“不合适”这三个字吗?我继续熬着,本身就感觉尴尬。
我不想再提关于相亲的事情。我感觉,这次对于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我慌忙从家里,跑回县城,也是怕我妈问东问西,问个没完。
“你知道~你相亲对象~她爸叫啥吗?”
我爸吃着饭菜,好似忽然来了兴趣。我越是怕啥,越是来啥。不过,我爸这样一问,也让我有些好奇呢!
我从床上做起来,靠在床头上,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向我爸点了点头。
“秦小妮!”
我爸说出这三个字时,我还以为听错了!我看着我爸兴奋的样子,也就确认了,我没有听错。
“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我摇摇头笑了。
“我昨天听了也奇怪!不过,这名字倒是有来历呢!”
我爸这人,手看上去很粗糙,但他心和他做的皮鞋一样,细致着呢!看来,我回家后,他已经把秦筝家人的老底儿,翻腾在太阳下晒干了。
我爸说,秦小妮是小名,他有大名,不过,他的大名,已经被全村人遗忘了。秦小妮这个小名,还得从秦小妮他爹,秦老汉说起。
秦老汉和他老伴儿,一连生了五个闺女。人到中年,秦老汉的心里发虚了,他有些急躁了。按照他的想法,没个男孩儿,他站在村前村后,就感觉没面儿。
后来,秦小妮出生后。秦老汉不知道听谁说的,女孩儿好养。他和老伴儿一商量,干脆就按女孩儿来养,名字就叫小妮子。
你相亲对象秦小妮,就这样,从小穿着女娃的红衣服,被叫着“小妮子”,溜街串巷在村子里。时间长了,全村人都叫他“小妮子”,起初是因为好奇才这样叫。后来,“小妮子”就成了他的“名片”啦!
我说:“这也不稀奇,就一个名字而已。”
“这不稀奇?那下来的事儿,你估计就想不到了!”我爸吃过饭,把筷子往桌子上放,凳子往后一拉,靠在床尾,翘起了二郎腿。
我回家一天半,我都怀疑,我爸这一天半,没事儿净去打听秦筝家人了!
“白菊花知道吗?咱村儿的!”
我笑着点点头。我心说,上午我和秦筝相亲时,还见到她呢!
白菊花长的美,人也是火辣辣的。她上学那会儿,就喜欢和男生打架。白菊花嫁给秦小妮后,就发现,秦小妮除了一副好皮囊,啥也不是,啥也不会。上地种田他不在行,厨房里的事儿,他更是一窍不通。
这也难怪他,上面好几个姐姐,父母又娇生惯养着,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被姐姐们干完了,他就剩下伸手了。
秦小妮伸手的时间长了,他的“手”就像圈里的公鸡翅膀,扇不起来了。
估计白菊花能看上秦小妮,也正是因为他的“无能”。白菊花认为,这样一个“软货”,嫁过去肯定是她说了算。况且,秦小妮再不咋地,但人却白净顺眼,天天看着,心情也好哩!
白菊花和秦小妮生活在一起,不到一年,心里就厌烦了。田里的活儿她得累着,回到家,她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厨房。她看着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房间,心里就升起了乌云。
“咋就鬼迷心窍,嫁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货!”白菊花一闲下来,就左邻右的埋怨着,难听的话就挂在嘴边了。
她刚开始也就埋怨两句,很快就消停了。时间长了,她越埋怨心里就越烦,埋怨就变成了吵闹,她越吵闹心里越委屈,她心里一委屈,吵闹就变成了哭闹。
白菊花又哭又闹,秦老汉老俩就坐不住了。那时候,他们老俩还住在新房子,天天看着白菊花哭哭闹闹,他们就慌慌忙忙的去劝解。他们慌忙了几次,估计就累了。老俩一商量,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就搬回老家住了!
秦老汉搬回老家后,白菊花就更忙了,看着处处都插不上手的秦小妮,她吵闹的次数就更多了。
白菊花吵来吵去,也吵不出来啥。后来,白菊花就开始摔打。白菊花吵着、闹着、摔打着,吵的时间长了,秦小妮忽然就开窍了。
听说是,一次白菊花摔打的时候,把秦小妮吓跑到他姐家了。他在他姐家躲了两天,回家的时候,路过镇上,脑子一发热,心里忽然就亮敞了。
后来,秦小妮就学着镇的人,骑着自行车,去卖卖鸡蛋。秦小妮收了几年鸡蛋,不知不觉,就派气了。
他家的房子,翻新了,盖成了二层的小楼。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也变成了四个轮子的面包车,鸡蛋也从镇上,送到了县城的饭店。
“那她看着,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啊?”
我忽然想起,秦筝上学那会儿,衣着虽不算寒酸,但她的日常,却处处现着节俭。她的一个背包,从上学开始,一直用到毕业,颜色已经洗的掉了色,包带上也磨出了毛边儿。
“你傻啊!人家有钱,再给你说说?”
我爸感叹说,秦小妮往饭店送鸡蛋,送蔬菜,那是什么概念!人家的微面工具车,那是一车一车的拉。咱家的皮鞋,而是一双一双的做。咱和人家,可是没法相比。
不过,秦小妮在县城风光后,白菊花再厉害,也拿捏不住他了。
秦小妮尥一个蹶子,就把白菊花撂翻了。他们家的情况,也就发生了逆转。
“秦筝她爸?尥啥蹶子了?”
我爸经我这一问,脸上堆着皱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