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我们这里，职员完成的第一个作品都要自己评价，你尝尝看。”
萧遥险些又要呕吐，“不……呕……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他捂住嘴转身。
方胖子拉住他的手，想把那糕点塞进他嘴里，“你不尝怎么知道好不好？”
“我看着色相就不错。”
“哎，此言差矣，眼睛可是会骗人的。”
“记得了，您不用老是提醒我这点。”
“那你尝尝，放心好了，按常理应该是无香无味的，我看你那个没做坏，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坚持要他一尝。
楼上阿盼叫，“方叔——过来下，我原胚裂了三个，你看看怎么回事。”阿盼把原胚对准灯光，瞧见那几条裂缝。
“好，我现在就去。”他招呼。
“记住了，一定要吃。”
“我……再不回家赶不上地铁了，我路上吃，或者回家吃也行。”
“也行，别给其他人吃。”他笑眯眯。
“吃了有毒？”萧遥试探。
“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制毒工厂？”方胖子翻白眼。
“其他人吃了也没事，但要是你做的不好，他们可能会感受到你第一次舔原材料的绝望。”
“我说真的，这东西除了我之外的人要是误食，真不会出事吧？”他担心丢到垃圾桶里会被街边捡垃圾捡瓶子的大爷大妈顺手拿走。
“我说没事就没事，但是你还是自己吃吧。”
“好，知道了。”看似乖巧地点头。
没有了他在一边拾掇他吃下去，萧遥立刻轻松不少。
背起自己的双肩背包，匆匆找了个食盒放在书包夹层。
“去往谭鑫大的列车已进站。”
萧遥吁了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列车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三四个人落座，往别的车厢看去，也几乎没有多少人。
萧遥找了个空位，隔壁车厢有人朝这边走，萧遥让了下脚，让他走过去。
是个六十岁上下的大爷。
大爷回头，“谢谢小伙子。”
萧遥说没事，“您是在找什么东西？”
“也没有，好像是钥匙丢在这边了。”
对面座位上一个穿黑色吊带裙的姑娘抬起头看了萧遥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我找着了！”说着，他在萧遥身边坐下。
“你是去哪儿啊？”他问萧遥。
“再过三站，我就在那儿下。”
他点点头，“你是做什么的，这么晚才回家？”
“额……就是手工甜品，算是……糕点师。”萧遥想了片刻后说。
老人闻了几下，“你包里是不是有什么面包饼干？”
萧遥说没有啊，“我确实没有……”忽然回忆起自己为了赶地铁没有把“一路走好”半路给丢掉。
“是有刚做不久的糕点，但我还是第一次做，所以做得不好。”
老人笑道，“我今天饿了一天，能不能把那个给我吃？”
“这个……”萧遥有些为难，虽然方老师说了其他人吃也没问题，可要是做得不好，那个味道简直是毁灭一切。
“我不挑，有口东西垫垫肚子就行。”他催促。
“叔叔，你看，是这样的，我不是不愿意给您，是这个糕点还是个实验品，我自己都不太敢试。”他说了好半天。
中途，那个黑色吊带的女孩子向他多次挑眉。
女孩隔壁坐了个有些嘻哈风的男孩子，左边耳朵上三个耳钉，食指和中指的指节上各自纹了一个M。
女孩向萧遥挑眉，那男孩也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萧遥想，可能是对男女朋友，这女孩真不老实，有男友在旁边坐着，她还敢给他暗送秋波，急忙把眼睛转过去继续和老人说话。
“所以，这东西实在不好意思给您。”
“没的事，没的事，我就是想垫垫肚子。”
万般无奈，他还是把一路走好给了老大爷。
那女孩突然开口，“小哥哥，人家也想要吃。”
听见她猛地来这么一句，吓得萧遥赶紧去看她旁边那个男孩的表情。
幸好，他没有在意，一直在玩手机。
他猜错了，他们不是一对恋人，不然那个男孩不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老人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
萧遥觉得自己看错了，好像他眼中含了眼泪。
“好不好嘛，人家也想吃。”女孩不依不饶。
“可是，我已经给了他。”萧遥有些不好意思。
男生把手机关上，冲着萧遥，“够了没有？！”
老人说了句，“关你屁事。”
那男生不再说话。
“哦，我到了。”萧遥和老人再见。
萧遥离去，地铁门再次合上。
老人心满意足，正要把糕点放进怀里，对面的黑色吊带女孩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的脸，额头凹陷一块，细看还能发现那凹陷处的红泥。
“老东西，见者有份！”
“我看在你是新来的份上，才让你上这趟地铁，敢和我争，叫你找不到头七回去的路。”
“阿公呀，你不是老糊涂了，那群人正在找你，你敢去不是找死？”
“有了这个，我就是他们的客人，就算是他们的头儿也不敢把我赶出去。”他举起手里的糕点。
这小子是个愣头青吧，看得见他们，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不是人。
“你是决心不肯分给我？”
“那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请帖还能撕扯成两半用？”老人得意洋洋。
女孩一跃而起，那张破碎的脸瞬间贴到老人面前。
老人也不惧，一挥手打飞了她，两只鬼在车厢里打了起来。
嘻哈男孩丝毫没有感觉到从身边掠过的他们，只是一阵阵凉风扫过，他手臂上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谁也没有讨到好。
老人不吃也不让她碰一下。
“我知道你要用它换什么，最好你能坚持到天光微露，不然，那些野货会撕烂你。”
“这附近的鬼我都认识，他们也不会和我争，你要是在明天之前说到别处去，我让这个小伙子明天醒不过来。”
察觉到老人看了看嘻哈男孩，女孩大怒，“一眼也不许看他，你脏！”
说完，她自己也连忙把眼睛转过来不看那个男孩。
男孩又打开了手机，屏幕上，一个女孩正靠着窗户打盹，风吹过，她手边的书页哗哗作响，不久她醒了，镜头外有人笑，“小懒猪，我把你流口水的样子都拍下来了。”
“删掉……删掉……”女孩从桌边站起来，和拍她的那个男孩子打闹。
“讨厌不讨厌啊你。”她笑得咯咯地。
车厢中男孩没有戴耳机，手机外放，那个女孩的笑瞬间充满了车厢。
他看着手机，眼泪一滴滴砸在屏幕上。
车厢中空无一人，连刚才那个戏精也走了，男孩终于哭了出来，低着头，红了眼。
他不知道他身旁就坐着那个女孩，只是，她不再像他眼中那样美丽了。
女孩听见他的哭声，捂住脸，也大哭起来。
“行了，不动他，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一个小姑娘，还是赶紧走吧，不然拖久了，你比我还惨。”
“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发现自己没了命后，脾气越来越不好。
“你知道你越愤怒，化为厉鬼的时间就越快？”
女孩急忙收了怒气，什么都不再多说。
男孩到了地方，从地铁下去。
她跟着他身边，亦步亦趋。
两个人并排走，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月光下的男孩何其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