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吹过已经逐渐开化的大地,苏和把目光从窗户上移开,搜索着光秃秃的水泥地面和一地的垃圾中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这座民居从未完工过,天花板大敞着,阳光从头顶洒下。
苏和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忍受着饥饿,观察这个被木板封死的房间内部,德勒普的大部分可能被扫荡的区域基本都被扫荡了,而封死的房间通常意味着资源。
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寒风通过房屋的破洞时发出的啸声。几个穿着牧民布袍,手持着各式武器的幸存者跟上了楼来。
“怎么样?有十字吗?”一个手持着雷明顿老式猎枪的幸存者小声问道。
“现在还没看见,但屋里可能有。我们要去看看吗?”苏和把枪从肩膀上卸了下来,向其他的幸存者征求意见。
他们一共有五个人,苏和有一支被锯短的温彻斯特1887型霰弹枪,另外两人各有一支老式步枪,两个人装备着打猎用的木弓另外还有十个人在他们的营地中等待他们。
他们四个月前还有有五十个人,苏和是个北方的牧民,变故发生后,他带着老婆孩子跟在一些护教军部队后面跑到了阿沙德市,但是只在那里找到了一城的十字。苏和在混乱中和老婆孩子走失,和一群幸存者继续南逃,一路躲避着感染者和匪军。在他们途径卡尔提克时,遭遇了“和平秩序维持军”,他们失去了一半的人和全部的物资,留下了一路的尸体,最终来到了这里,德勒普,一座南部的矿业工业小镇。
几个腹中饥饿的幸存者对苏和的提议予以赞同,他们随行的食物已经很少了,急需碰碰运气。
幸存者们相当有默契地在墙边找好位置待命,准备进入房间。
那个房间看起来和大多数民房没有什么两样,黄色的砖墙,屋顶被什么东西炸出来了一个大洞,房屋的窗户基本都被爆炸的冲击波轰碎。苏和做为斥候小心地靠近了窗户,向房中张望。
屋子里,被掀开的屋顶提供了光照,地板上有一个比屋顶的洞大了四五倍的的大洞,露出了下方的一楼。被炸烂的地板和家具碎片插在墙上,将一具尸体钉在墙上。
苏和咽了口吐沫,向屋里大吼一声。
随着一阵东西被碰倒的声音,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穿着血染的蓝色袍子,从地板上的窟窿里里爬了出来,脸上的赤色十字恐怖而狰狞,哈哈大笑着冲来。
苏和后退数步,开枪,一半的鸟弹打在地板上,另一半打在那个感染者身上,在胸腹处轰出不少血花,但感染者只是后退了几步,然后扑了过来,将头从朽烂的窗户里伸出,长满胡须的脸沾着血,疯癫地笑着。
“哈哈…哈……吃你……”
苏和拉动杠杆,射空的弹壳从霰弹枪里弹了出来,新的一发霰弹被填装完毕。他几乎将霰弹枪顶在了正在挣扎着从窗户里往外钻的感染者的脑门上,然后扣动了扳机。
血肉从感染者脑后的大洞中喷涌而出,留下了一个镶满弹丸的干瘪脑袋。
搞定了,苏和吐出一口气,再次拉动杠杆,上弹,然后填了两发12号霰弹进去。
还有九发,加上枪里的六发。
苏和一开始有五十多发霰弹,尽管已经尽可能节省了,但一路的危途还是让他几乎用尽了弹药。
用完了苏和就只能用刀和棍棒了,拿近战武器和力大无穷的十字们硬拼纯属脑袋长泡。他只能尽快找一支替代品了,有枪的话当然好,没有的话就只能用弓弩之类的玩意了。
就算他能找到枪,再苟活几个月又能如何呢?他们向南要去哪里呢?中州?蒙古?谁知道那些地方会不会比白兰沙瓦还糟?
但他还是没法自我了断,他和妻子走散了,儿子生死不明,女儿死了,他都没自杀,现在对准自己脑袋开一枪,算个什么事?
苏和强迫自己停止了胡思乱想,他的队友已经用撬棍撬开了钉在门上的木板,他的霰弹枪最适合室内作战。
苏和紧紧握着霰弹枪,随时准备开火,室内光线很暗,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屋子里的家具都已经七零八落,一具穿着军服的死人冰雕被钉在墙上,屋顶的大洞貌似真的是被迫击炮炸出来的,房子内部全是弹片留下的坑坑洼洼。
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卧在不远处的水泥地旁的垃圾堆中,苏和刚想要开枪,就愣住了,他的子弹不多了,刚才屋子里只有一个感染者对他的呼喊做出了反应,这人应该也死了。
苏和拔出砍刀,接近那具尸体。
尸体一动不动。
苏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刚进屋的队友,然后走了过去,准备“确认”那具尸体。
然后,那具穿着灰色背心的僵硬尸体跳了起来,嚎叫着撞倒了苏和。
苏和奋力挣扎,砍刀攮进了十字的腹部,但没有什么作用,他用一只手护住被布裹住的脸,另一只手推开那个感染者的脸。
随着两声弦响,一支箭射穿了十字的肩膀,另一支箭射穿了十字的腹部,但十字丝毫没有任何虚弱的迹象。还在把他紧紧德摁在地板上。
“苏和,让开它的头。”一个队友大喊。
苏和放弃了捂住脸的尝试,他用两只手推开了十字的上半身,让它的脑袋高高扬起。
“砰!”
那支老式猎枪响了,感染者的前额绽开,眼球飞了出来,液体泼洒在苏和的面部。
苏和迅速推开尸体,跳了起来,把沾血的蒙脸布揭开扔在地上。
那十字的血液从他的嘴,他的鼻孔里进去了吗?
他要变成十字了吗?
苏和紧张地抬起头,看着他的同伴们,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表情和黑洞洞的枪口。
有那么一瞬间,苏和想要哀求他的队友放过自己,让自己逃离这座屋子,留他一条命。但他没有这么混蛋。
“我们来等五分钟。”苏和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
五分钟是人被感染的临界点,只要摄入十字血液的人没有一个能撑过五分钟,反之,如果撑过了五分钟也就说明那人没被感染。
苏和坐在地上,靠着墙,等待着,等待着生死揭晓的那一刻。
我不想死,不想死,活,我要是能活我什么都干,苏和在心中大吼,向每一个他知道的神哀求。
这五分钟仿佛比一年还长,苏和一边恐怖着,一边做出闭目等死的样子,强迫自己不从地上跳起来就跑。他的队友则全身是汗,把武器对准了他的胸口和头。
“五分钟到了。”拿着猎枪的幸存者宣布道。
苏和一下子瘫软了下来,闭眼感谢亚隆和凯拉之神。
“他妈的,……”苏和骂骂咧咧地接过队友拽他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这一行人把室内所有尸体的头全砍下来以防万一之后,他们开始搜索室内的物资。
这似乎是座内战期间的火力点或者哨所,一楼下面的门窗被水泥和砖墙完全堵死,只留下了一个通向地下的坑道,但坑道也被人人为爆破掩埋了。
他们并没能找到太多有用的东西,一些7. 62mm突击步枪子弹——他的队伍里没人用这玩意,一支被爆炸彻底破坏的AKM,和几节电池。
就在苏和开始为他用掉的子弹感到心痛时,他突然在二楼的墙上的地毯后面有一个暗格,他把地毯扯了下来,将暗格里的两个木箱拖了出来。
当兴奋不已的幸存者们用撬棍撬开木箱后,一盒盒整齐堆叠的军用罐头出现在他们眼前。
先是一阵寂静,然后周围的幸存者们都不禁欢呼出声,但马上意识到他们在塞满感染者的城市里,又把声音放低了。
“操,操,太好了。”背着雷明顿霰弹枪的幸存者像发现金币的海盗一样将手伸进罐头里,一堆又一堆地往麻袋里装,他们的干肉饼在两周前就被吃完了,最近一直在吃如同石头一样硬的干粮熬的粥和野菜,已经饿得快看不清东西了。
正当兴奋至极的幸存者们疯狂地把一盒又一盒罐头往自己的包里装时,苏和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赶紧扔下装罐头的袋子转身,用霰弹枪对准楼梯口,还没等他的队友反应过来,三个人就从楼梯口里跃了出来。
一时间,屋里的九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十分尴尬。
那三个人和苏和这边幸存者的装束一样是混搭的民用常服,领头的汉子拿着一支十字弩,一个看起来猎户打扮的女人手持一支左轮手枪,还有一个男人拎着长矛,看上去和苏和他们一样饥饿疲惫。
大约寂静了十秒钟,刚上楼这伙人和苏和这一帮人都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指向对方。
“兄弟伙们,这你们发了啊,”对面领头的汉子先开了腔“分俺们点呗。”
“去你.妈的吧,你踏.马两支远的来抢劫?做你春秋大梦去!”手持雷明顿猎枪的幸存者答话道,“快他吗趁老子心情好滚蛋!”
苏和打量着这三个人,人本来就少,还只有两支破烂似的远程武器,这着实不像抢劫的,但有可能是大部队的斥候。
对面打头的汉子看了看苏和这一圈人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服软的表情。
“好啦,好,不打扰兄弟伙们了,俺们这就滚。”说他完就后退了几步,要原路返回。
“等会!”苏和吼了一声。
两方都愣了,苏和这边的幸存者惊讶地看着他,而对面三个人的表情多少有点恐惧。
手持雷明顿猎枪的幸存者不怀好意地笑了,在他看来苏和是准备抢一票了。
这次是那个女人先开的口:“大家都不容易,何必呢?我们不过是实在饿得不行了上楼来看看,你别以为我们不敢鱼死网破。”
“没女人说话的份!”苏和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打头的汉子,“我和你说话呢,你们还有多少人?”
“拢共,七,七个”那汉子多少有点迟疑。
“我们找到两箱罐头,拢共一百又二十八个,我们能分你们四分之一,也就是32个,够你们省着吃两个月的了,拿完就滚。”说完就从他们搜刮了一半的木箱拿了几个罐头,然后一脚把箱子踢了过去。
在场的人多少都有点震惊,苏和的队友扭过头来看他,苏和因为在这个群体里的时间比较长,又有基础的组织能力,因此算是某种首领。
那三个人立刻就开始往他们身上装罐头,甚至兜子用完了把衣服脱下来当做口袋。
“谢谢,谢谢啊,俺给你磕一个,”那个汉子跪下来,朝苏和磕了一个头“您就是俺们的再生父母,愿凯拉之神永远保佑你。”
“行了快滚吧!”
那三个幸存者很快就揣着罐头消失了。
“不是,他妈的咱们找到的给他们干啥呀?”手持雷明顿猎枪的幸存者问苏和道。
“你自己身上能揣多少东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再往多了带可就跑不动了,咱已经捡出来俩月的口粮了,再为了这三周的饭回去半道上把命送了值吗?与其扔这儿喂狗还不如做点好事。”
“为啥不藏起来?”
“反正咱也不会回来了,城北来了一帮溃兵,咱也该跑了,今晚就得动身。再说能藏哪儿去?那帮人一会就得回来。”
“也是,他妈的,那帮新来的丘八是什么路数。”
“听说是南部和另一帮兵在齐拉那打了败仗跑来的。”
“杂草的,匪兵没一个好东西,刚打完败仗的最他妈疯狗。”
“这年头谁不疯狗,咱该走了。”
说着,几个幸存者离开了建筑物二楼,踏上了回家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