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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叫红吟。

八岁那年,父母双亡。孤独无依的我沿路乞讨,四处流浪。可人们对我的态度犹如肆虐的风雪般冰冷无情,三天三夜,我一无所获。我蜷缩在暗黑的角落,饥寒交迫,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恍然间,一道飘若的白影从天而降。我缓缓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女子一袭道袍手持拂尘,柔软的雪花轻轻坠落在她苍白的眉梢,“可怜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红吟。”我哆嗦着回答。

道袍女子道:“红吟,你愿意跟随我走吗?从此开始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和亲切,犹如母亲细心的馨语。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道袍女子带我来到隐蔽于世的落冰宫。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便是誉满雪国的落冰宫宫主。

落冰宫素衣罗云,剑光玄冰。

宫主有时异常的严厉苛刻,但她的心底却把我们视如己出,呵护备至。她教我读书写字,剑术玄法,让我再次感受到了如家般的温暖。

数月后,宫主牵着两个女孩的手走进落冰宫。她们的遭遇与我相似,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花阴的脸庞冷漠倔强,让人有种不容侵犯的距离。晨心温柔可爱,眼角似乎仍残留着忧伤的泪水。我们三人以姐妹相称,度过了一段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光。

宫规森严。自宫主把我们带入落冰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未离开过冰河。因为祖上有令,没有宫主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意踏出落冰宫一步,更不能与陌生男子攀谈接触,违者必重罚。然而,随着少女春心的萌动,我们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日渐强烈。

一日,宫主把我们三人召唤到跟前,说:“血莲备受雪国族人的顶礼膜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些年寄存在落冰宫,得到千年冰湖的滋养荣泽,它强大的力量无法预知。如今吉时已到,红吟你明日带血莲前往宫殿,花阴和晨心也陪同而去。”宫主的手中忽地变幻出一朵血色莲花,“切记,定要把圣物血莲亲自交给王,事成之后立刻返回冰河,不得有误。”

花阴和晨心伫立在旁,脸上悄然露出喜悦的神色。

“弟子遵命。”我凝望着血莲瑰丽迷人的光芒,仿佛隐约感觉到我十九岁的人生从此跌宕起伏。

苍浮云,白流冰,纯洁的雪花铺天扬落,幽魂的梅香段人心肠。久居冰宫,蓦然发现外面的世界竟是这般的美丽奇妙。

一路奔驰,我们三人到达高耸的宫门前。宏丽的阙殿幻美如画,我们走在漫长的红锦毯上,内心无比的紧张和兴奋。晨心好奇地望着四周整齐的铠甲卫士,花阴仍一脸淡然。我缓缓踏上白玉雕砌的台阶,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因为此刻高举在我头顶的,正是雪国独一无二的圣物血莲。然后,我们跟着众人下跪,共同叩拜至尊的王。

“众卿请起。”王的声音清亮。

我缓缓抬起头,仰望着这位伫立在我面前高贵荣光的男子。王并无一丝想象中的威严寒摄,而是对我露出英俊温雅的微笑。我赶紧低下头,双颊浅红,银色的长发一直泄落到晶莹的雕玉上。

王接过我手中的圣物,昭示天下,血莲自动升腾天际,悬挂到冰塔之上。族人们欢呼雀跃,纷纷祈祷膜拜。

王道:“三位客人远道而来,定是鞍马劳累,今夜不妨在宫里稍作休憩,明天朕安排日行千里的锦车护送你们回去。”

王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迷人,让我感到毫无回绝的余地,以至于彻底忘记了宫主临行前的叮嘱。

华灯锦簇,暖榻玉衾,幽醉的凝香缭绕不散。我辗转反侧,始终无眠。那道俊美温柔的微笑犹如点化了万千凝封的霜华,流入我心田再也挥之不去。我悄然起身,漫无目的地四处行走。蓦然,我望见一道萧长的身影伫立在冷白的寒月下。

王抚摸着幽静的梅花,“眼前谁识岁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明月满天天似水,酒醒听彻玉人箫。”

我走上前,“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王疑惑地转身,“朕记得,你叫红吟,红水流吟,很好听的名字。”

我叩首道:“红吟自小素衣清枕,对宫里的锦榻罗绮一时无法适应,所以出来慢走。可是王,此时夜已深沉,您为何独自徘徊在这寒冷的幽径?”

王道:“世人们都认为,王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弹指间便可调动千军万马扭转风云,可又有谁知晓,他的内心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寂寞忧伤。他的一言一行,必须谨慎小心,深思熟虑,所有人都对他敬畏有加,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知己,你知道那种离世孤独的痛苦吗?唯有沉默的梅花,肯陪朕诉说愁肠。”

望着王落寞的眸光,我的心也略微感到有些悲哀,“王,我们都希望你能快乐。”寒风猛地袭来,我忍不住一阵冷颤。

王迅速解下温暖的华裘披到我身上,“若能得到一位红颜知己,朕也就不枉此生了。”

那一刻,王的眸光是那么的柔情,我仿佛见到了一片幽美的香雪海。

次日,我们登上华丽的锦车,矫健的宝马倏地奔驰而去。我望见王久久地伫立远送,忧恋的眸光即刻湮没在雪雾深处。王的身旁陪站着一位面容英武铠甲银亮的男子,他便是当时独胜天下的锦田大将军。花阴和晨心悄然回首,似乎也遗落了某种珍贵的东西。

回到冰河,宫主面有愠色,因为事成之后我并没有立刻带花阴和晨心返离,而是擅作主张在王宫逗留一夜。我被责罚关在自己的房间静休思过。然而,一颗心若不经意间被掀起一道缠绵的涟漪,日渐深刻,便再也无法恢复曾经的清尘止水。

我憔悴不安,持剑无力,一次失手打翻了衣柜,却发现衣柜后竟隐藏着一道神秘的暗门。我秉烛前往,走进幽深的地道。寂黑中,我隐约听见一阵清脆的剑风声,于是循音走去,明亮的华灯霎那间遮蔽了我的视眼,一把寒剑冷不防地抵触在我的胸口。我一时惊愕,打落了灯烛。

只见王伫立在我面前,“此处是朕修行练武的密室,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请王原谅我的莽撞,落冰宫和王宫之间,似乎隐藏着一条暗道。”

王迅速收回寒剑,眸光深情,“一朝相见永世难忘,是上苍安排我们续结情缘。”

思念的等待,就在这尽头的一瞬间,绽放出温暖的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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