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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柔情似水。每当夜阑人静,我便会悄然走进暗室,与王相会。王下令把阴冷潮湿的密道改造成一座宏丽的地下宫殿,到处角落都有我们踏足寻赏的印迹。

王把一支琳琅宝簪插入我柔软的发间,然后轻轻拈起我的玉颔,声音温情,“吟,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支价值连城的宝簪,你的容颜,注定一笑倾城。”

我望着鸾镜中自己华美无双的脸庞,露出优静而略带叹落的微笑。若宫主知道她最疼爱最器重的弟子做出如此玷辱圣规之事,该会是怎样的失望和愤怒啊!

纵然我竭力掩饰,然而,谎言终有被拆穿于世的一天。

当我刚走出暗室移放好衣柜,就听见一阵清亮的叩门声。我急忙调整情绪打开屋门,只见花阴伫立在雪风中,面容淡漠,“宫主有要事宣布,让我们所有人集中殿堂。”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然后和花阴前往殿堂。

偌大的殿堂齐站着雪袍飘扬的落冰宫弟子。宫主伫立在高明的鸾座前,对我露出慈祥亲切的微笑。我因为心存愧疚,始终都不敢抬头仰望。

宫主道:“先祖创立落冰宫,是为世上无家可归的孤女得以有个安身之所。锄强扶弱,落冰宫现今以圣女冰剑誉满天下。本宫执掌落冰宫数十载,自感无愧于天地,然而岁月不饶人,本宫想在今日挑选一位有德之人继承下一代宫主宝座,大家认为谁能堪当重任?”

众人纷纷向我投来真挚钦佩的目光,我持剑的手不由轻微地一颤。

宫主欣然道:“大家的想法也正和我意。红吟正直聪慧,绝妙的剑术冠压群芳,是宫主的最佳人选。”宫主走到我面前,“红吟,你愿意为本宫分担忧愁吗?”

我急忙叩跪道:“红吟资质浅薄,恐有辱师命。”

宫主道:“红吟你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本宫也相信,以你的才能定可以将落冰宫的优良传统——”宫主忽然顿声道,“红吟,你头发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我望着宫主手中的琳琅玉簪,心跳到了极点。方才一时匆忙竟忘记了取下王送给我的玉簪,这该如何是好呢?

宫主厉声道:“落冰宫行事素俭,从未收藏任何的奇珍异宝,红吟,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支贵重的玉簪?”

我说:“是弟子当日留宿王宫一时起了贪念,红吟愿意接受一切的责罚。”

宫主怒然道:“玉簪上刻有“生死不离”四个字,这分明是肮脏的定情信物,本宫在你的脸上也看到了闪烁的缠绵之情。红吟你应该知道,落冰宫是个克情节欲的圣洁之地,论谁违背宫规必受刀剑刺苦,你快说出那个男人是谁,本宫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我知道宫主对我疼爱有加一时不忍心下手,可我的态度无比的坚定,“红吟不能说,任凭宫主的处置。”

“糊涂!”宫主凌冷的袍袖抖落满尘风雪,“本宫给你三天时间反省思过,若你再冥顽不灵,必按宫规严惩不贷。”

然后,我被捆绑在高大的冰柱上,彻骨的寒气不断地渗透每一寸微热的肌肤,我的发间凝满莹冷的霜华。整整三天三夜,我滴水未进。宫主试图以此逼我就范,可我始终目视前方,游丝般的气息在寒淡的空气中若隐若现。

宫主走到我面前,“红吟,从你出事至今那个男人就未露面,想必定是临阵逃脱了。你本可以继承宫主的宝座从此傲指天下,何苦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断送自身呢?”

我说:“宫主,您品德兼备,一生高洁,所以并不懂得世间情为何物。从我遇见并且无可自拔地爱上他的一霎那,红吟就想到迟早会有今天。为了他,我可以忍受一切的痛苦哪怕是付出生命,宫主,您还是处死我吧!”

“想不到你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背叛师门,辜负了本宫一生的期望和心血。”宫主的声音颤抖,“既然如此,那就按宫规处置吧!”

锋利的寒剑猛地刺透我的衣襟划破肌肤,那涌落的鲜血,犹如我短暂而妖娆的爱情,正从我的生命中悄然流逝。

落冰宫以圣洁为本,若有人动情乱性,宫内全部弟子便要在此人身上横刺残忍的一剑,以示警戒。大家平日里情同姐妹,对我更是敬爱有加,她们不忍心下手,但是面对宫主严厉冰冷的目光,只得无奈地拔剑而出,然后含着泪花迅速在我身上划刺殷红的一剑。那明亮的剑光不停地在我眼前闪烁,犹如织合成一张密集的杀网,让人无路可逃。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冷瑟的泪水滴落到斑驳的血痕上,钻心的疼痛。

“宫主,求您饶过大师姐这一回吧!她快不行了。”晨心跪地道。

宫主虽面有不忍,但声音仍是那么的寒冷,“落冰宫绝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损辱了千百年来持立的清誉,若不依法严惩,往后落冰宫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的梢顶?继续行刑!”

就在寒剑再次悬举的瞬间,一名弟子神色匆忙地奔进宫殿,“宫主,大事不好,冰河之上突然出现大批的铠甲军队,此刻恐怕就将攻破宫门!”

宫主的面容威慑,“何人如此放肆?胆敢扰乱落冰宫。”

话音刚落,一阵整齐响亮的步履声震破浮冰。“落冰宫以仁爱忠圣闻名于世,想不到宫主私底下对自己的弟子竟如此的残忍无情。”

这声音好温柔好熟悉。是王来了吗?我的心里略过一阵感动,可始终无力抬起头。

众人纷纷跪地叩拜。宫主微礼道:“王,落冰宫与王室之间素无纠葛,当日受您所托把血莲寄放在冰湖里滋生养护,如今血莲已获取无穷的力量并且完好无损地悬挂在冰塔之上,此次王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王道:“朕今日来得太过匆忙恐有得罪,还请宫主见谅。朕别无他意,只想向宫主讨要一个人。”

宫主道:“天下臣民尽归王所有,但不知是何人如此重要,竟让王调动了千军万马?”

“为了她,朕可以放弃整片江山,区区千军万马不足为道。”王径直走到冰柱前,小心翼翼地解下我身上的绑绳,然后轻轻抱起我,“吟,是朕来迟,让你受苦了。”

我努力地睁开迷蒙的泪眼,“王,红吟可以忍受万般的疼痛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在等待您的到来。”

宫主道:“真是天意弄人,本宫未曾想到,红吟誓死保护的那个男人,竟然就是王。也罢,红吟,当你踏出这道宫门,你就再也不是落冰宫的弟子了。”

我艰难的跪地道:“宫主,您的养育之恩红吟无以为报,今日在此三叩首,望宫主珍重。”

宫主一贯冷漠的面容悄然出现两道泪痕。我知道,宫主始终都是疼爱我的,为此宁愿舍弃落冰宫的尊严来成全我的幸福。

然后,王把我抱上锦车。挥手令下,铠甲军浩浩荡荡地离开落冰宫门,矫健的雪马一路飞奔驰向那座宏丽的宫殿。

数日后,我被册封为雪国鸾誉天下的王后,备受万众族人的尊仰叩拜。

红水流吟,天降雪泽,注定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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