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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相逢

拿着匕首,对着木头削削砍砍,逐渐显露出铲子的模样。木屑翻飞,堆落在张正航身侧,细细的粉末四处飘洒,落在他洁白僧袍之上,点缀一层金灿灿的颜色。

大致的样子差不多完成,但是似乎张正航还不满意。磨掉坑坑洼洼的地方,铲柄光滑齐整,铲头从侧面看如新月弯弯。

张正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雕工总算是练出来了。山上平日里闲的无聊,就喜欢拿木头石头雕点东西,没成想今日派上用场。”

“何必这么麻烦,你若是想要葬了这件衣服,我可以帮你。”

“不用,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张正航拄着木铲,对张仲懿说:“我当年从张家出走,穿的就是这件青衫。十八岁生辰之日,您亲手送给我的,说是要脱白衣入青衣,代表张家有你一席之地。”

“我当然记得。白青蓝黑四色之别,你是最年轻穿上家族青衫之人,为父很是自豪。”

“可你知道么?我是忍着恶心穿上这件衣服的,为了给我……为了给张家留一份面子,我才没立刻把它撕烂。”

“事前没有,事后回想能想到。”

“我本不是喜欢热闹之人,却也忍受不了把寿诞之日举办成封罚行赏的庆功会。人们吵的越是喧嚣,我越是想抽出剑斩向他们的头颅。”

“都是一群自夸自大,阿谀奉承的卑鄙之徒,还想着分个三六九等比谁更龌龊下流,这样的张家,我怎么待的下去?父亲,你告诉我,我怎么待的下去?”张正航问张仲懿

“平常你可能就忍下了,但或是刚刚经历过歹事,忍不住爆发,可以预见。”张仲懿回答

说到此,张正航走向张仲懿身边,眼睛死死盯住他,沉声问道:“蔸蛾的死,是不是你和那群张家走狗共同谋划好,只等我钻入你们的圈套。”

张仲懿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出声。

“什么意思?”张正航颤声问道

张仲懿思索了一会,说道:“与我无关,与他们……有关”

张正航并没有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早已明了此事。只是看到张仲懿亲自承认,眼神还是不免暗淡了下来,失去往日颜色。

拖着脚步走回大坑前,铲起石头泥土埋回深坑之中。一下下深深铲进土堆,铲出石土,移去坑,重复不停。

几人高的土山从内而外被掏空,顶上的石土滑下,窸窸窣窣流进坑中。被张正航亲手砸出来的大坑再被他亲手填满,这何尝不是一种有始有终。

青衫被泥土覆盖,早已被埋没隐去。张正航汗流浃背,或许是太认真的缘故,四肢肌肉微微颤抖,看出来力气使得非常足。

首先撑不住的,是铲子。本来就是木头做的,一次次铲动之后早已承受不住,先是铲头被磨平,之后在张正航一次狠狠的下铲之后,铲柄连同一块断了。

随手扔在一旁,张正航本想在做一把铲子铲土。可看了看已经铲回大半,还是所剩不少的泥土,张正航把手伸进泥土,捧起石块,一捧捧送回大坑。

挽起的长袖滑落,张正航双手满是泥土,不想去碰还算干净的衣服。正当手足无措之时,张仲懿走了上来,挽起衣袖,并且在下摆记了个结,上下晃动确认不会滑落,张仲懿走回深坑方圆之外,示意张正航继续。

用手捧土的速度算不上太快,张正航运送的更卖力了。黄土融进指缝,泥土粘在手上不舒服的时候,随手抹在石头上,继续俯身刨土。

日落南山去,新月未照上。已近傍晚,张正航放上最后一块石头,用脚踩实。抽出放在腰间的匕首,刻上张正航四个字,边看边后退到溪水旁。

洗干净双手,又使劲搓了搓脸颊,搓的眼泪直流,融进溪水滚淌远流。

走到张仲懿身边,把匕首还给中年男人。

“谢了。”

“拿着吧,留个念想。”

“不用,记在脑子里了,用不到表面假惺惺的赠物。你要是非给我,可能转头就会在山下那个当铺碰到,遇见不识货的讲讲价还能便宜点收回来。”

张仲懿颔首,把沾满水的匕首放在腰间。

“我上山的时候,所穿所带,这趟出来都放在山下。山上再无我山下所用之物,也算是断了个干净。”张正航语气洒脱,如同卸下包袱般畅快。

“也就是说,亲手放过山下与你为仇的人,不去找他们麻烦?”

张正航调侃道:“这不是你想要的?那群鼠辈不用提心吊胆,怕我去寻他们麻烦,可以安安心心在你手下为非作歹……天大的好事情,你回去跟他们说完,又能笼络一大笔人心。”

“仅仅是你以为罢了,我倒是希望你堂堂正正站在他们面前,亲手夺回属于你的地位,在天下人面前证明我张仲懿的儿子不是孬的。”

张正航摆了摆手:“如果你是为我着想,大可不必。他们爱怎么说爱怎么评价,我都管不着,嘴巴长在他们身上,就算我做的再好,有心之人该怎么编造还是怎么胡言乱语。”

张仲懿沉默,似乎已经明了自己这一趟,终究还是无法劝回儿子的心意。

十年时光,仇恨或许已经释然,父子之间嫌隙不复存在。只不过,释然之下是溢满着失望和绝望。诚然,这或许是对张正航最好的排解,再也不去管山下花红绿柳人心险恶,二十八载的时光从今天起重新来过,恢复成呱呱坠地的新生之日。

张仲懿不知应该是悲是喜。张正航在山上的十年岁月,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自己的独子,张正航的痛苦孤独仿佛就在他眼前摆着,他比谁都希望张正航能够走出心魔,开心的活。

“今后的日子,不回家看看为父?”张仲懿喉咙哽塞,声音颤动的说道。

劝不回来,选择妥协的,是张仲懿,是张家。

一如当年张正航离开,张仲懿从张家出行,顺着张正航走过的路亲自走了一番。旅途弯折,并不是有所目的直奔泰巍。去过万事源头涽雲海,登上过道家道场封龙山,北海南地转过无数地方,却没留下半点痕迹。

张仲懿去封龙山做客,问山上道人十年之前可曾见过张正航登山拜会。无人见过,只说若是公子张能赏脸来此,必将好生款待。

“做什么事,要像个样子。决定修佛,就不可再懈怠。”

“这是自然。”张正航说道:“用不到难过,照顾好自己。只要你我不死,总有再相见的机会。我在泰巍山舒服的很,自己不想死是死不了的……您可是堂堂张家家主,上泰巍山有万千理由,不愁见不到。”

张仲懿右手伸出,犹豫着放在张正航航的头顶。和尚身子一僵,也没有阻拦。

“没了头发,与小时候终究不同了。”

“早几日有的,前几天被火烧干净了,成了个秃头和尚。”

张仲懿轻扶两下,将手缩回。

“山上缺什么东西就找暗桩言语,不用客气。”

“嗯。”张正航表示知晓

“走,送你一程。”

父子二人离开溪边,穿梭过密林,走回大道。

拴在树干上的白马站累了,四腿折叠趴在地上。张正航伸手拍了拍马背,白马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马头蹭了蹭张正航,鼻子打鸣表达对他姗姗来迟的不满。

翻身上马,张正航想对张仲懿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张仲懿牵过马的缰绳:“还远,再送一送。”

两人一马,一人马上,一人马下,走在泰巍山佛家信徒铺设的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明亮的声响。马儿摇头晃脑,似乎是因为张仲懿拽缰绳拽的太紧,让它吃痛。可是畏于他的气势,不敢反抗。

夜色已深,泰巍山山脚金黄色的迎客牌楼显现出来,黑天也放射出金灿灿的光。红灯笼挂在牌楼上,随风飘摇,上边写着一部部佛经,都是山上和尚下山时所做,善男信女若是登不上山,看看高僧写过的经文,也会有所通悟。

“得了,就到这吧,再送就送上山了。”张正航抢过马缰绳说道

“这就到了……”张仲懿回过神,才发现刚刚还远在天边的牌楼,此时两人一马已经现在其下。

“本来就没多远,骑马一刻钟的路,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张仲懿放开缰绳,白马如释重负,绕着周围颠起脚走了几圈,示意张正航赶快上山。

张正航止住马蹄,对几步开外的张仲懿说道:“总看你心神不宁,张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平。”

“不只张家,整座大洲都不太平,处处生事端,棘手的很。”

“不会是老皇帝走了,新皇帝镇不住群臣百姓,人心不复这种事吧?”

“当今圣上恩威济世,为百姓爱戴群臣拥护,皇朝盛世繁延绵长。”

“我就说,当年我进宫陪皇子练剑,就觉得当初站在角落和和气气的老皇子有点东西,果不出所料,皇子成太子再登上皇位,一步登天。”

说完,张正航调转马头:“走了。”

“去吧。”

此去经年,父子二人心知肚明,不知何时两人再相逢。

或许再也不能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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