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木雅博
曰本茨城大学人文学部
1923年被兰登华尔纳所剥落的敦煌唐代壁画的痕迹，莫高窟至今仍残存着，使人深感痛心，惨不忍睹。被他剥取带走的壁画现在收藏在哈佛大学附属博物馆。敦煌莫高窟在殖民地战争时代，成为欧美及日本、俄国所谓探险队、文物收集队所猎取的对象，现今所知就有12个国家分散收藏有敦煌的资料。其中以斯坦因、伯希和、大谷光瑞、奥登堡、华尔纳等带走的最为有名，因而成为20世纪博物馆、美术馆中最引人注目的资料。
所谓的发达国家，他们破坏中国的文物和盗取文物痕迹，在今日很多遗迹中还可以看到。最容易使我们想起的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伯孜克里克千佛洞和河南省龙门石窟。这两座遗迹的壁画被割取，石佛像被凿取，这就是现代文明国家侵略中国文物的表现。为了对21世纪的和平付诸行动，我个人期待着这些被盗取和掠夺的文物能够早日归还到原来的位置和场所。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实现此目的，最为重要的是必须搞清楚文物收集的过程。本稿拟从华尔纳在敦煌莫高窟的活动行为，还有他在日本留学的那段经历，以及他与冈仓天心的关系述起，对现代国家博物馆建设的意义进行一点探讨，不妥之处，敬请指导。
二闪仓天心与博物馆
华尔纳在敦煌掠夺文物的行为，起源于他到日本留学为背景的，而他从师于冈仓天心为一个主要原因。在这里我想从冈仓天心的时代开始，首先谈谈日本近代国家的建设和文物保护的问题。
根据冈仓天心的年谱可知，他1862年出生于横浜，是冈仓觉右卫门的次子。觉右卫门以前是福井藩的下级武士，1855年晋升为“江户诘”，福井藩为了贮备资金，在横浜开设了商馆“石川屋”时成为店员而移居横浜。父亲觉右卫门具有经商的才能，后来被选为该店的负责人t这是1862年2月的事，所以说天心出生时，与其说冈仓家是武家，倒不如说，作为“商家”而受到福井龄的青睐更合适。
冈仓天心的年谱
天心1869年3月（8岁）开始，就学JamesBallabh私学堂学习英语，接豪二年后，在开设的“英语熟高岛学校”入学进行正规的英语教育，1873年由于福井藩“石川屋”闭店的命令，移居东京的福井藩下屋敷，同年人学“东京外国语学校”，875年作为“东京开成学校”的奖学生入学，1877年4月“东京开成学校”与“东京医学校”合并改名“东京大学”，天心转入文学部，受当时雇用的外国人讲师ErnestfFenoHosa的指导，学习政治学、理财学、哲学等。1880年7月，毕业于东京大学文学部。虽然完成毕业论文《国家论》，但是在夫妇吵架时却被怀孕中的妻子元子所烧，没有办法赶写了《美术论》。同年9月，作为EmestfFenollosa的翻译陪同其游览了京都、奈良的古社寺。10月就职于文部省从事翻译工作（19岁）。1882年与来日的WilliamS.Bigelow和EdwardS，Mores相识。在此期间作为文部少辅九鬼隆一的门下，从事国内各地的古社寺保存和调查工作。1884年6月京阪地方的古社寺调查时，与ErnestfFenol-losa-起将奈良法隆寺梦殿打开，参拜了秘佛救世观音。1886年8月，EmestfFenollosa东京大学辞任，被文部省宫内省雇用。9月以美术取调委员的身分受文部省的派遣与EmestfFenollosa共同赴欧美调查。此次的欧美考察10月2日从横浜港出航，次年10月11日与全权大使九鬼隆一的夫人波津子相识共同归国。这时决定创建“东京美术学校”，将原文部省图画取调科改名东京美术学校。ErnestfFenol-bsa则被东京美术学校雇用。1888年在京都，与WilliamS.Bigelow、九鬼隆一共同举行讲演会，冈仓的“关于博物馆”题目及讲演受到注目。1889年5月，帝国博物馆改名，冈仓任理事兼美术部长。1890年1月，参与京都、奈良帝国博物馆的用地调查。6月EmestfFenollosa辞任归国，到波士顿美术馆日本美术部任学艺员。10月，冈仓被任命为东京美术学校任校长职务。1893年7月-12月，早崎梗吉随行经由韩国釜山第一次到中国（天津、北京、幵封、洛阳、西安、成都、重庆、汉口、上海)。1896年7月EmestfFenollosa来日。九鬼隆一的夫人(波津子)领着孩子移居，闪仓时时与波津子共进晚餐1897年5月，冈仓与波津子的恋爱关系被爆光，与其妻子元子分居。6月，古社寺保存法颁布。1898年3月，辞去帝国博物馆理事兼美术部部长职(22日），前往东京美术学校校长(29日）。10月，日本美术院开院。1901年10月-1902年10月在印度旅行。1904年2月-1905年3月前往美国（波士顿美术馆）。9月，往波士顿美术馆送去14箱佛像。此年11月虽然受波士顿美术馆的邀请担任中国、日本美术部长职务，但是没有接受而成为顾问。1905年10月至1906年4月在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在此之间3月与波士顿美术馆月薪250美元签约。4月末，在京都、奈良为波士顿美术馆购入美术品。7月华尔纳为了学习日本美术来日，在日本美术院访问了冈仓天心。8月，日本美术院第一部(绘画)迁移茨城县五浦，第2部(国宝雕刻修理)迁移奈良。10月至次年2月，带领早崎梗吉到中国为波士顿美术馆收集美术品(烟台、天津、北京、洛阳、西安、咸阳、泾阳、临潼、蓝田、汉口、上海)。3月，往波士顿美术馆送去了第一批在中国购入的美术品。10月华尔纳再来日，滞留奈良。11月至次年4月至波士顿美术馆。5月-7月到欧洲视察。1910年9月-1911年8月在波士顿美术馆。1912年5月-6月在中国(北京)。8月-1913年4月在印度。9月2日，在新泻县赤仓山庄去世。享年51岁。
日本的废佛毁释运动与文物的保护
以上是冈仓天心(觉三）的简略年谱。日本历史中冈仓的存在，在文物保护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如果从世界史的视野来分析，经过工业革命，近代国家的完成，欧美资本主义国家为了争夺殖民地，开始向亚洲侵略。实行锁国政策的日本为解决这一问题，不得不放弃幕藩体制，举国一致向绝对拥护天皇制国家建设迈进。为了确立国家神道主义，1868年3月日本政府颁布“神佛分离令”，开始了七世纪以来传统神佛文化遗产的破坏运动，也就是所谓的“废佛毁释运动”。
幕藩期开始到明治初年实施的“废佛毁释运动”，是由于1863年4月4日的太政官达刺激了日本人“越热，就越冷”的感性认识，而形成的彻底破坏文物的运动。这样日本全国的大小神社，凡神、佛混淆者，被彻底废止，带有佛教色彩的别当社僧等全部还俗，上、神主、社人等的称号改名，丢掉佛教信奉神。
此运动在1870年、1871年最为盛行，不举行葬式的寺院成为彻底的弹压对象。特别是奈良的兴福寺、京都的石清水、山形的羽黑山等寺院的佛像、佛具遭破坏，僧侣返俗现象接二连三，并对水户、佐渡、富山、松本、美浓等地的寺院实行了废止和统合的政策。对于带有佛教色彩文物的破坏，文部省前身的大学，1871年4月25日向太政官弁官提出以下的献大学献言集古馆建设建设致候一大要件八既二外务省等3II及献言候旨二付更二赘言不仕候-共、戊辰千才际以来、天下宝器珍什及遗失候乇尽有之哉二传承致夕、遗感7至二有之候处殊二近来世上二于于欧洲情实歹悉知不仕候辈、彼国日新开化风以亍徒二新奇发明物耳贵重仕候样误传致、只管厌旧尚新弊风亏生夕经岁累世古器旧物败怀致候乇不顾既二毁灭二及候成行、实以可惜次第二有之候。抑西洋各国二于亍集古馆设有之候八古今时势沿革八勿论往昔乂制度文物7考证仕候要务二有之、大学二于于王必要要件二候间何卒右等Z物品遗失不仕候样致度、并当时内外御用途御多端折柄二付、若集古馆御建设仪速二难被为行仪壬有之候八八姑夕府藩县-御布告相成、历世相传仕居候宝器八勿论自余7杂品二有之候共考古7徵证二可相备品物八精精保护相加候样御沙汰有之且夫夫专务者被命右器物图面二模写致）罗集编成仪被仰付候样有之度、若夕当时世熊二于更二一岁有余.打过候八八天下古器八大概坏灭仕、竟二八其形似壬不存候样相成行候患害无之卜壬难申候间、何卒至急御处置有之候样仕度此段献言仕候分析上述资料，我想可以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1.集古馆的建设。
2.集古馆建设中如果存在财政上的问题，不能实行的话，做为应急对策，应该迅速通知各地方古器旧物的保护者。
3.任命专门的责任者，对这些器物进行模写和编集工作。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政府的“神佛分离策”，并不是像国民想的那样而有所过激。同时提出建设博物馆保护这些文物，紧急颁布“古器旧物保存”布告的要求。
文部省接受了此要求后，5月23日就文物保护的事项，向全国公布古器旧物类古今时势变迁制度风俗y沿革亍考证：）候为乂其裨益不少候处自然厌旧竞新流弊彐y追追遗失败坏二及匕候于八实二可爱惜事二候条各地方二于于历世藏贮致夕居候古器旧物类别纸品目z通细大不论厚夕保全可致事。
但品目并二所藏人名委详记载夕共官厅彐u可差出事。
(别纸）(―)祭器y部神祭二用儿盾矛其他诸器物等(一)古玉宝石部曲玉管玉琉璃水晶等类(一)石弩雷斧部石弩雷斧霹雳谌石剑天狗饭匙等(一)古镜古铃部古镜古铃等(一)铜器部鼎爵其他诸铜器类(一）古瓦部名物并名物于亍文卜虽古牛品(-)武器乂部刀剑弓矢旌旗甲胄马具戈戟大小铳泡弹丸战鼓等(一)古书画部名物肖像挂幅卷轴手鉴等一)古书籍并古经文z部温古y书籍图画及古版古写本其他戏作类卜虽壬中古以前y壬二于考古二属只几者等一)扁额部神社佛阁之扁额并诸名家书画y额等)乐器z部笛笙筚篥太鼓钟鼓筝和琴琵琶琴假面其他猿乐装束并诸乐器歌舞二属-1钟铭碑铭墨本部名物并名物二7亍只卜虽干牛品一)印章部古代印章类一)文房诸具7部机案砚墨笔架砚屏7类一)农具部古代用品一}工匠器械部同一)车舆7部车与篮里H一)屋内诸具7部屋室诸具屏障类灯烛类锁钥类庖厨诸具饮食器具烟具类一}布帛部古金祢并古代布片等一)衣服装饰部宫服常服山民服妇女服饰栉簪y类伞笠雨衣印笼巾着履屐之类-)皮革部各种皮革并古染革纹图一)货币部古金银古钱并古楮币等―)诸金制造器7部铜黄铜赤铜紫金铁锡等夕以于制造七儿诸器物一)陶磁器部各国陶器磁器等一)漆器部莳画青贝堆朱等诸器物一)度量衡等部秤天平尺斗升算盘等古代y用品一)茶器香具花器部风炉釜茶碗等7茶器香盒香炉等y香具花瓶花台等y台器类一)游戏具部棋将棋双六蹴鞠理八道行成投壶杨弓投扇歌骨牌等(一)雏帜等偶人并儿玩部这子天儿离人形帜人形木偶土偶奈良人形等其他儿童玩弄7诸器(一)古佛像并佛具部佛像经筒五具足宝铎等古佛具(一)化石部动物J化石并动物骨角介壳类古品物八上神代彐y近世二至几迄和品舶斋二不拘以上布告可以看出，废佛毁释运动主要是以寺院之佛像、佛具等的破坏、投弃为中心，而这些古物今天全部成为保护的对象。实际上此布告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和发挥多大的效力不得而知，但是在近代曰本急剧变化的国家体制中，我想对文物保护也多少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另一方面，关于日本博物馆建设，主要是办了配合欧美所谓产业博览会而建设。而1872年3月，东京汤岛圣堂大成殿开办的第一回博览会，一个月就创下15万人人场的记录。使博物局产生了设常展示场的设想，其结局于次年将其迁移到现在的千代田区内幸町，1877年根据大久保利通、三条实美等在上野公园建设博物馆的申请和建议，决定在宽永寺根本中堂遗迹上建立博物馆。在此之间从奈良的法隆寺向明治天皇献上300件宝物。博物馆的建设迅速发展，结果1882年3月用砖瓦建成了二层的博物馆。冈仓文部省就职是从1881年开始，是近代日本文物保护最重要的时期。特别是关于佛教美术品的保护，所谓雇用外国人的意见最受重视的时期，但是在其记录中关于城郭的保护却没有包括，这一点是非常引人深思的。还有，日本独特的遗迹探索和保护也是引人注目的。这就是关于上代天皇古坟的问题。具体地说就是，1874年太政官达“古坟发现的节届出方”及1880年宫内省布达“人民私有地内古坟发见7节届出方”的出版，能够彻底把握从古坟发现的遗物。根据高木博志的调查，伊藤博文为了修改条约更有利，“用日本传统对彳才外国”，那也是战略。还有《明治天皇记》1889年6月9日条也记载了这一历史性的事实。其内容如下：
在此之前，条约改正之时，伯爵伊藤博文认为，万世一系的皇统奉戴的帝国，连历代山陵(皇陵）的所在都不明了的话，在外交上会失信诸国。
对于明治政府，日本古坟时代的巨大前方后圆坟，在官撰国史《六国史》中指定为天皇陵，江户幕府时缔结的“日美修好通商条约”对于日本一方来说是非常不利不平等的条约。这一时期文物除外，被神圣重天理决定的天皇陵(特别是巨大前方后圆坟），到了21世纪的今天也是我们调查进人的禁区。
冈仓对于明治政府为了政治目的而破坏城郭，还有天皇陵的决定采取完全不关心的态度。日本近代化中捏造和篡改上代天皇陵的事实，就是到了21世纪的今天，还是没有修正的意思。
冈仓对文物保护采取最积极的行动是废佛毁释运动的佛教美术品。那是根据上司九鬼隆一的指示实施的日本国内佛教美术品全面调查的计划，使其成为当时日本人中收集情报资料最多之人。由于此因，结果被波士顿美术馆招聘，使日本的美术品成为波士顿美术馆收集的基础。
整理冈仓天心的年谱，可知他调查美术品遗迹的活动列表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