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难得有那么几天,阳光明媚。
可陆小七还窝在床上,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睡的死死地。或许,是他压根儿就没想好要怎么‘醒过来’,他可以装作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他做不到,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以及‘大个儿’的那声怒吼还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又不是金鱼,短短的记忆只有7秒,睡过一觉之后,他依然记得。
去特么的‘酒后失忆’,都是扯淡,自己做过什么,怎么会那么容易忘掉?
眯着眼,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哦,才十一点半。’
‘恩?!什么,都十一点半啦?!!’
他已经错过早上的英语课,如果他再这么睡下去的话,他还有可能错过下午黄碎嘴的网络传播。‘不行,起床了。’他迷迷糊糊的踩着床单从上铺滑下来,寝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乱糟糟的一团,他觉着这不是他昨晚弄乱的,而且就算是他昨晚弄乱的,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寝室一直都是乱糟糟的。
阿正的床铺都空了,床垫,被褥,枕头什么的,全都没了,一定是昨晚搬到隔壁寝室去睡,还没有拿回来,陆小七心里想。
说实话,他还是感到很抱歉的,简单的进行一下换位思考,如果他在熟睡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床边有个人哭哭啼啼,喋喋不休的话,他也会被吓的惊慌失措,情绪暴躁,近乎抓狂。不管怎样,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哎,又多了一个需要道歉的理由。
正想着呢,钥匙串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当门被拉开,阿正拎着午饭出现在陆小七的视野里,尴尬的气氛顿时充满了整个宇宙。陆小七满脑子都在想,我该说什么,我要说什么,我不说是不是更好,好吧,还是闭嘴吧。于是陆小七转过头,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慢吞吞的穿着衣服,阿正拎着午饭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打开阳台的门,一股冰冷的空气席卷了这个小小的尴尬宇宙。
陆小七心里想,‘完了,他一定是恨死我了,一切都完了。’
所以,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躺在床上,抱着电脑,漫无目的的在豆瓣上闲逛。
“嘿,你能跟我出去一下么,我想跟你谈谈。”陆小七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瞅见阿正的脑袋正对着自己。‘靠,自己明明在上铺好么?他怎么那么高,还能露出一个脑袋来?’陆小七心里暗想。
“哦,那个……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喝醉了,做了什么出格儿的事儿,真对不起。”陆小七,略带抱歉的说道。
“不光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这次想认真而严肃的跟你谈一谈。”看着阿正那严肃的表情,陆小七后脊梁感到森森的寒气。
“哦。”
“穿上衣服,我们出去谈谈。”
“出去啊?在寝室里谈不行么?就在寝室里面吧。”
“我这次想跟你好好谈谈,出去吧。”
“哦。”陆小七麻溜的从被窝里窜出来,又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可阿正没有乖乖的站在原地等他,他大步流星的窜了出去。
‘喂,你好歹也等等我啊……’陆小七加快了速度,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光着脚踩着凉拖就飞奔出去了。
他一路紧跟在阿正的身后,夜色浓郁,袭人的寒气从他裸露的脚趾一直蔓延遍全身。他们两个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通往南体的那条幽静的小路上,小路的右侧排着一排高耸的梧桐树,半吊着枯萎的叶子,夜色中,瑟瑟发抖。
“喂,走这么僻静的地方,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暴揍一顿吧。”陆小七半开着玩笑的说道,夜色中的梧桐树,使他有些莫名的害怕了。
“别闹,我是真想认真的跟你说一说。”阿正在一盏半新不旧的路灯下停住了,立在那里,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
“恩,说吧,我听着呢,不过昨天的事儿,我真的是很抱歉。”
“其实……你知道么,你其实没有必要道歉的,我不是说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
“恩?”
“你没有必要低三下四的求着别人的原谅,你没做错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不,我觉着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个性问题。”
“你先听我说完,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就真的不是你的错。你昨天喝醉了之后说什么你的任性,你的坏脾气,这都没关系,这都不算什么错。”
听到这里,陆小七的心里暖暖的。头顶的昏黄的路灯,像是久违的明媚的阳光。
“你知道么?”阿正接着说,”每个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你,就会有人讨厌你。”
阿正顿了顿。
“我就是讨厌你的那种人,我就是不喜欢你,我就不想跟你做朋友。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是我讨厌你。”
一字一句,陆小七听的清清楚楚,像风扫落叶发出的飒飒声,像是周围偶尔路过的人缓缓的脚步声。
“我……”陆小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我们就这样不讲话么?连一句话都不讲么?”
‘也不是不讲话啊,我只是希望你能别来烦我,别来打扰我自己的生活。就像上次你坐车没带钱,我不也替你交打车费了么?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后少烦我,哦,别来烦我,你知道么,你现在已经完全的打扰到我自己的生活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我就只好搬到别的寝室去住了。“
“别啊,这样多不好……别这样,我以后……不会烦你了。”
陆小七低着头,看自己的脚趾,他正穿着夏天的凉拖,踩在冬天的柏油路面上,他觉得相当滑稽可笑。
“其实,我故意去跟你闹,说我没事儿找事儿也好,我只是想跟你玩而已,我觉的你真好,我特想和你做朋友。”等到陆小七抬起头讲这句话的时候,夜色凝成的露水打湿他的眼眶。
“我觉的你人不错,个子很高,擅长各种体育活动,篮球打的也超棒,更重要的是,你和很多学长都很熟,混的很好。其实,你身上有我很多羡慕的地方。”
陆小七眨巴着眼睛,他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好吧,如你所愿,如果你想这样的话。那我以后……一定不会烦你了。”
“哦,这样最好。”阿正冷冷的吐出这句话。
陆小七跟着阿正的身后,走回去,走到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阿正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把身后的陆小七丢在那里。
陆小七沿着路灯走回去,很冷,非常冷,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趾冻得发麻,除了这个,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有人说说笑笑的从南苑超市走出来,经过他的身旁。
有人拿着手机傻笑,经过他的身旁。
有人回头喊另一个家伙‘快点跟上来’,经过他的身旁。
他感到自己重新变得透明了。
阿正顺着背离宿舍楼的方向,朝南体(即南体育场)走去,空旷的操场上,能看到零星的几个人在跑步。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应该感到开心不是么?终于摆脱了陆小七那个小鬼,自己已经如愿以偿了,不是应该感到开心么?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开心不起来。
陆小七睡在阿正的上铺,平时在床上动来动去,晃个不停,阿正也就忍了,实在忍不了了,大不了一伸腿,踹上去一脚,他也就老实了。本来也没什么的,两个人虽然性格不合,但偶尔也能开开玩笑,打打闹闹。不过,也会有闹过头的时候,比如一胳膊肘拐过去,呛到陆小七的嘴角,嘴角流血的时候,他赔个不是,去桂圆食堂买个杂粮煎饼回来,他就没事儿了,陆小七,他是个从来不记仇的人。这一点,阿正倒是很看好。
可要怪就怪陆小七平时总爱从床上掉东西下来,从轻点儿的扇子,抱枕,到暖水杯,厚厚的‘心灵鸡汤‘。都掉下来过。
那天,也就那么凑巧了,从床和墙壁之间的夹缝中,掉下来一个本子,阿正随手打开一看,竟然是本日记!
按理说,日记这种东西是不能随随便便看的,但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放着啊,你说,都掉到我床上来了,我没有不偷看几眼的道理吧。坏就坏在这儿了,阿正刚开始还看的特带劲儿呢,这傻小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可越往后看,脸色越难看。直到他狠狠的把那本日记摔在床上。
‘靠,这小子居然是同性恋?!恶不恶心啊。‘
阿正清楚的记得,他翻过的那一页,满满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陈奇‘
‘你妹啊,这不是我们篮球队队长的名字么?现在已经是大三的学长了,陆小七喜欢他?!这也太恶心了吧,而且自己竟然和这种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一想到以前闹着玩的时候,发生的种种,阿正心里就一阵后怕,除了后怕之外,还有一阵的反胃。
所以,他一直都不愿搭理陆小七,看到他,便躲得远远的,就连一起去上课的时候,也尽量先走,或者大步流星的把陆小七甩在身后。
而现在,一切都说开了,他答应他再也不会来烦他了。这很好,不是么?
阿正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今夜无星光
天空裸露的很坦然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去伤害一些人
其实自己也是蛮难受的吧
也咬过牙
失过眠
想过对策
到最后,还是要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