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涛打开门,随手把行李一丢,连鞋也没脱,就踏进了客厅。
‘哎呦,这个陈老头还真够意思的嘛。’杜涛环顾四周,心里暗想。
精致的复合式地板,巨大的落地窗户,淡黄色的薄窗帘,透着典雅的气息。食指轻轻划过挂在墙上的壁画框,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丝毫不像是闲置了些许时间的样子。这个陈老头,还真是细心,提早叫人来打扫过了。不愧是和我老爸出生入死的人,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然暗淡了下来。
其实,郑凯没有说错,他杜涛现在的一切还都是仗着他老爸的名声,不管他怎么努力,磕破了皮也好,流血不止也好,摔断过多少次肋骨,又多少次爬着从地上站起来,别人都看不到,只要被问及他老爸的名字,提问者就会黯然一笑,并奉上一句‘虎父无犬子啊‘。
其中滋味,可并不是表面意思这么简单。
或许是因为落地窗的缘故吧,客厅显得很宽敞,很明亮。客厅中央铺着一张宽厚的灰色毛边地毯,地毯上是一张方正的茶几,不禁让杜涛联想到陈sir板着的脸,再旁边,是一张暗咖啡色的沙发,触感相当柔软,正对着沙发,是嵌入墙壁中的超薄液晶电视,看来这个陈老头还真有些钱,不过既然能爬到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上,这些只能说是皮毛。
杜涛调暗了客厅的灯光,一屁股坐在咖啡色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脚上还穿着那双军靴。
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来。
他没猜错,的确有人来打扫过这个房间,不然这闲置许久的房子里,为何闻不到半点淤积的陈旧味?就连地毯下面好像都有人打扫过的样子,这个陈老头还真是用心啊。
不过,杜涛现在的处境越是舒适,他就越觉的不安,因为他知道,人家陈局可不是看在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兵面子上,才把这么好的房子借给他住,而是看在他老爸的面子上,这掂量来,掂量去,还是仗着他老爸,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似乎全打了水漂,倒头来,还是得钻到那老头子的羽翼底下,想来想去,杜涛只觉得心里一阵憋屈。
他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能在他老爸面前扬眉吐气,趾高气扬一回么?
可倒头来……还是钻进了这老虎的圈套里……
‘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果然没错。
两个月前
“杜涛,我能跟你说件事儿么?“
“说吧,我听着呢。“杜涛转了一个身,搂住睡在身旁的女人。
“杜涛,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特别想去巴黎留学么?”她的眼睛很大,扑棱扑棱的映出窗外清澈的天。
“哦~是么?”杜涛显然还没有睡醒,眯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好像立刻都能昏昏睡过去一般。
“别闹!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能不能专心点啊?!”
“好好好!我记得呢,不就是想去巴黎留学么?再等等,等我退伍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去!”杜涛用胳膊撑起了半个****的身体,右手拨开散落在她脸上的头发。
“……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情,我想,我不会等你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好像是怕吵醒趴在阳台上的猫似的。
“啊?!不等我?不等我,你哪来的钱去巴黎啊。”
“别担心,最近有人给了我一笔钱。”年轻女人坐了起来,阳光像柳条一样垂在她的额头上。
“谁啊?你能认识什么人啊,该不会是骗子吧。”杜涛也坐了起来,奶白色的被子从他上半身跌落,露出坚实的胸膛。
“放心,不会是骗子的。杜涛,我都打算好了,你看,我现在就去巴黎留学,等你退伍的时候,你就听你老爸的话,去他给你安排的地方工作,好好工作,混的像模像样点,这样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才能有个接应啊,你说是不是?”她柔软的双臂像橄榄枝一样揽上他坚实的身体。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连两个月都等不了是么?“杜涛背对着窗户,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通过他低沉的语调来猜测着。
“杜涛,你先听我说嘛。”
“我听着呢,我不是一直都在听着呢么?”
“我不是不等你,我只是觉的你应该听你爸的安排。叔叔人很好,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他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就不能别怄气了,好好的听他的话,去他给你安排的地方工作,好让他老人家放心么。”杜涛喜欢她的眼睛,那种忽闪忽闪,仿佛随时都能下起雨的天空。
“你现在真是能耐了啊,什么时候变成我爸的说客了啊……”杜涛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现在的他再没有赖床的心情了。
“答应我,好不好……你就委曲求全这么一次吧。”柔软的柳条从背后揽住他的腰。
“不行,这种事情没得商量。”杜涛的态度很坚决。
“杜涛……你打算这么任性到什么时候?”
“任性?你觉着我这是任性?你真的这么以为?”杜涛转过脸,皱着眉头。
“你这不是任性是干什么,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偏偏要过那个独木桥。听一次你老爸的话,又能怎样?他可是你的亲爹啊,总不至于害你吧。”
“你真的觉的这是任性?我选择走自己的路,我想选择我自己的人生,你却认为这是任性?“
“选择自己的路?杜涛,其实我真的不是很明白。你所谓的选择,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选择一条不是你老爸指给你的道路而已。那真的就是自由了?“荷莉把披散着的头发拢起来,想要扎成一条马尾。
“只要不是我老爸安排的就好……你不懂,有些时候,我迫切需要证明的是自己的能力。“杜涛的眼睛里闪过一些东西。
“这样还不叫任性么,确切的来说,我不认为你老爸给你的安排有多么不好,反而我觉着这种安排是最适合我们两个现在这种处境的。杜涛……“荷莉再次环抱住杜涛健硕的身躯,杜涛忍受不了这种温柔,就好像眼前有个巨大酒缸,杜涛就沿着这酒缸的边缘走,每走一步都要格外的小心,否则一不留神从酒缸边缘跌落,不是摔的粉身碎骨,便是醉的不省人事。
“好吧,我再考虑考虑……“
于是,杜涛这一考虑考虑,便考虑到了立秋末晚,送荷莉到飞机场的那天。
这小子还特意跟老杨请的假,又在班长那里打马虎眼,开个公假条,顺便开走部队里那辆老旧的军绿色吉普。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是真心喜欢荷莉的啊。
陆小七那天刚从邮政局里走出来,手里捧着大大的包裹,他坐上公交车,准备往学校赶。
那天,阳光明媚,透明的空气虽然有些凉意,不过却像是快要被阳光烤化的薄荷糖,渐渐的没有那么凉气袭人了。
陆小七透过雨迹斑驳的窗户向外看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一只胳膊,半卷起的袖口,朝气蓬勃的迷彩。
陆小七冲着温暖的阳光笑了。
最美的时光
不是相濡以沫
也不是,白头偕老
而是
我和你相遇
但我们都不认识彼此
所以,一切才有了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