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星连忙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渍,“没有,伯母,刚刚有东西掉眼睛里了,不舒服。”
“来,坐下我给你看看。”奥妮雅牵她到座位上坐下。
旁边的尹依琳鄙夷地轻哼了一声,转脸将目光落回洛君钺的身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不戴墨镜时的样子。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当时绑着绷带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场合。
因为,他长得的确有这般高调的资本!
凌志国疑惑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洛君钺,“亲家公,这位是……”
尹忠良站起来,“我来介绍一下,洛君钺,我的干侄子,也是我们卓尔集团现任的执行总裁。”
闻言,辜星怔住。
他,竟是父亲的干侄子!
不知怎的,思绪忽然凌乱起来,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得死死的,无法轻松的呼吸,这样的情绪让她非常不安。
凌志国点头称赞,“真是年轻有为啊。”
尹忠良继续介绍,“君钺,这位是凌伯伯,国内军区总司令,也是我未来的亲家公。”
“亲家公”三个字让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君钺蹙了眉,心底却依然存着一丝自欺欺人的侥幸。
一切只是巧合,她和尹忠良一定没有任何关系的!
一定没有!
凌志国笑着招呼,“都是一家人,来,君钺,别站着,坐下来一块儿用餐吧。”
说罢,便让服务生添了一副碗筷以及酒杯。
辜星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料,他竟坐了下来,就坐在她的对面。
她知道他的目光正凝聚在她的身上,却不知道那眼神里包含着多少她所不了解的东西。
“来,咱们喝一杯。”凌志国举起酒杯,对洛君钺说。
洛君钺只用手把玩着酒杯,眼睛死死盯住低头假装用餐的辜星。
凌志国的表情有些尴尬。
尹忠良见状,忙打圆场,“哦,差点忘了介绍,君钺,这是我的小女儿,也是你的干妹妹,尹辜星。”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随之“啊”的一声惊叫,是奥妮雅和尹依琳发出来的。
尹忠良的声音响起来,又慌乱又着急:“君钺,你的手……”
辜星心里猛地颤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
晶亮透明的高脚杯就碎在他的手中,那么彻底。杯子里的酒在他面前的洁净的桌面上晕成一滩,说不出的狼藉。
已有一些碎玻璃刺进了他手心的肉里,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鲜血淋漓,触目心惊。而他竟神色自若,仿佛伤到的是别人,与他无任何关系。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四目相对,只短短的一秒,或者连一秒也不到的时间,她却清楚清晰地看见了,那深幽的眸底,有震惊,有愤怒,有痛苦,有绝望,还有挣扎……
餐厅的服务生急急忙忙地拿了纱布,消毒药水进来。餐厅的经理也匆匆地过了来,殷请恭敬地连连陪不是。心里直纳闷儿,这好端端的杯子怎么会握在手里就碎掉了?
尹忠良不无担忧地说:“君钺,先清理一下伤口,把血止住吧。”
洛君钺充耳未闻,任手心里的血不断地往下滴,双眼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辜星,仿佛要在她身上烙穿一个洞来。
辜星死死咬着唇,那刺目的血红,让她心疼得紧。
众人狐疑相觑,却不敢妄自出声。
当然,除了凌展风。
此刻,他环着手臂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幕。
良久良久,洛君钺终于收回目光,起身退开板凳,没有半分迟疑地离开了。
辜星动了动身子,想要追出去,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地上拽得紧紧的。
凌展风的身体微微前倾,凑到她耳边,声音很低,“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他不是圣人,他也有一己私欲,做不到所谓的成全与宽容。
辜星的心,沉了下去。
这顿饭,因为洛君钺的突然出现,令气氛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
尹忠良连连致歉,“见谅,君钺这孩子向来我行我素惯了。”
凌展风的父母众然心中有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呵呵一笑,也就转了话题。
至于他们后来聊了什么,辜星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沉默不语,满脑子想的都是洛君钺。
他的伤口有没有清理?有没有止血包扎?
他刚刚那么深的愤怒,是因为她和凌展风订婚,还是因为……他知道了她和父亲的关系?
她想起初遇时,他曾绑她到私人海岛逼问过她和父亲的关系,难道说,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
脑子好痛好乱,她理不出头绪。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那些只会在小说电视里出现的桥段在他们身上上演。
拜托老天不要,千万不要!
辜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用完餐出来,辜星没有和凌展风他们一家人回公寓,而是回了舅舅的侦讯社。
起初,奥妮雅不同意。
辜星说:“明天我们不是就要回国了吗?我得去舅舅那里收拾一些东西。”
奥妮雅想了想,终于勉强答应了,她让凌展风送辜星过去。
凌展风开车把她送到门口,说了一句“但愿你言而有信”,便离开了。
其实,辜星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她不过是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这么久没回来,没想到阳台上那几株洋兰花竟能长得这样好,甚至比她亲自照顾的时候长得还要好!
每一片叶子都翠绿欲滴,一尘不染,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
中午回来的时候,因为太过匆忙,她都顾得上到楼上来看一看,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舅舅竟然这么用心。
“这几株花多亏了钺少才能活下来!”范海辛端着一杯热牛奶上来,手里还拿着几份报纸。
辜星不可置信,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这些花都是他照顾的?”
范海辛点点头,将牛奶递给她,“舅舅不清楚你们之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丫头,舅舅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钺少他是真心爱你的。他为了你,甚至差点连命都丢了。”
辜星的心一紧,“舅舅,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范海辛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他,“这些,你拿去看看吧。”
辜星将牛奶搁在阳台上,伸手接过报纸,迫不及待地打开。
一行醒目的标题瞬间映入眼帘……
卓尔集团新任执行总裁夜行高速路发生车祸,身怀六甲的未婚妻不幸胎死腹中……
辜星呼吸猛然一窒。
原来,他所谓的“等他”,竟是这样!
梦中……
巨大的爆炸声,震碎了窗户的玻璃。
几条蜿蜒而来的火蛇,迅速引燃了整幢房屋。
火势愈来愈大,熊熊大火将一切团团包围,在那鲜红得令人惧怕的光芒中,能看到房屋在扭曲。大火张开血红大口,凶猛地吞噬着房屋中的所有东西,不时传出物体断裂的声音……
“爸爸!”
“妈妈!”
一个七岁大的小男孩,站在烈火之中,他拼命地喊,拼命地想要往前,可是,他的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脚步就像生了根,挪动不了半分,他只能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无情的大火凶狠地吞噬掉他父母身体……
警察来了,消防车也来了。
大火被扑灭,他们从里面救出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哥哥!哥哥!”小男孩声嘶力竭地喊。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用荡若游丝的声音对他说:“君钺……火……火是尹忠良……”
尹忠良!
尹忠良!
啊……
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洛君钺从噩梦中惊醒,全身都是汗,胸口剧烈起伏,猛喘着粗气。
这个梦,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影随形。
只是今晚,仿佛格外清晰。
他按开灯,靠着床头,点燃了一支烟。
随着袅袅的烟雾升起,耳畔出现了海潮的声音……
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白晃晃地炙烤着大地。到处是那样炎热,仿佛一点星火就足引起爆炸。
在这样的高温下,他将她绑在岸边那座木桥的灯柱上。
她的嘴里全都起了血泡,整整一天一夜,他没有给她吃过任何东西,因为极度缺水,她原本柔嫩的嘴唇全都干枯起皮,裂出细小的血痕。
“是不是觉得很热很渴?”他这样问她。
她垂下脑袋,闭眸不语。
他拧开一瓶纯净水的盖子,在她面前缓缓倒掉,“想喝吗?”
她仍旧垂着头,不语。
他试着诱哄,“说出你和尹忠良的关系,我就把这瓶水给你。”
她缓缓抬起头,蠕动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没有关系。”
他愤怒地将手里的空瓶子扔在她的脸上“那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到死为止!”
可是最终,他还是心软了。
他放了她,情不自禁地爱上她,忽略了她的姓,回避了他曾经想要探究的真相。
以至于,当她和尹忠良的父女关系铁铮铮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如此措手不及!
原来……
他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
房门被人叩响。
赫辉说:“钺少,辜星小姐在门外说要见你。”
他停止吸烟的动作,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几乎是本能地起身,却在下一刻忽然停了下来。
她叫尹辜星,她是尹忠良的女儿!
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提醒他。
终于……
他做出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
说话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连同着他的心在微微颤抖着,“你去告诉她,我不想再见到她,让她有多远离多远,永远不要再来烦我!”
赫辉向辜星转达了洛君钺的原话。
辜星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不能当真,于是她对赫辉说:“你让他把刚才那些话亲口对我说一遍,我保证再也不会来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