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失声吼道:“你胡说!”
这立刻引来了众人侧目。
凌展风戴着帽子和墨镜,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耸了耸肩,他对辜星说:“无所谓,你可以当我胡说。”
辜星还想继续说什么,诊断室里喊了她的号。
她站起身来。
凌展风在她身后问:“你……真的考虑好了?”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犹疑,可是辜星心太乱,并有听出来。
“13号,尹辜星在不在?”诊断室里再次喊号。
“我在!”辜星微微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凌展风的薄唇紧紧抿了起来,如果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那他为什么不抓住?
他输在了起跑线,可是,终点他一定要赢!
“把裤子脱了躺上去!”妇产科的手术室里,一位中年女医生对辜星说,她的语气听上去冷冰冰的。
这也难怪,辜星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听见她对其他医生说:“又来一个造孽的!既然不想要,当初就该做好措施,难道没出世就不是命?真搞不懂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就不怕遭报应?”
其他人笑,“赵医生,你还是这么愤世嫉俗。他们都不在意,你操哪门子的心?”
听到这番话,辜星只能苦笑。
是呵,她这么做,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怎么,舍不得?”说话的,还是那个赵医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辜星用手抹去眼泪,说:“你们开始吧。”
她当然舍不得,可是她无路可走,与其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因为身体的残缺而受折磨,不如趁早下了狠心。
“接下来,我们会为你实施全身麻醉,注射的时候会有点痛,你忍一忍,醒来就什么都结束了。”一旁的麻醉师对她说。
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孩子,对不起,请你原谅妈妈!
麻醉师拿起细细的针管,排出多余的空气,找到辜星手臂上的静脉血管,喷上消毒酒精。
皮肤上传来的凉意,让辜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细细的针头渐渐向她的血管靠近,耳朵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
咚咚……咚咚……
啪!
经纪人jack将一本时装杂志撂在茶几上,皱起眉头对凌展风说:“我说zero,你究竟打算在c市待多久?我们还得赶着回去跟几家公司谈广告代言的合约啊!”
C市的歌迷见面会早已结束,按计划他们早应该返回新加坡,可jack不明白凌展风忽然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在这里多停留一个星期。
凌展风靠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看上去心情很烦躁,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话。
Jack忍无可忍了,走过去掐掉凌展风手上的烟,“嘿,你当我是空气呢?”
谁知凌展风腾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jack,吓得他不禁往后退了一大步,“你……你要干嘛?”
凌展风转身拿起外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Jack拍拍心口,后怕道:“他丫中邪了?”
Jack当然不会知道,凌展风此刻心里在担心什么!
医院门口,辜星脚步匆匆。
一不小心,她撞到了一位妇女,准确地说,是妇女撞上了她。
“你瞎眼啦!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妇女厉声叫骂。
“对不起。”辜星向她道歉。
“对不起就完了?拿来……”妇女向她伸出手。
辜星不解,“什么?”
“精神损失费!”
辜星一怔,遇上了个无赖。
她平静地说“我没有钱。”
谁知妇女竟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立刻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妇女演技超群,她声泪俱下,对众人痛诉辜星的“恶行”。
众人信以为真,纷纷指责辜星。
辜星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一道冷硬的声音插入人群之中,“要钱是么?多少?你开个价!”
众人循声回头,看见了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
男人走到辜星身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妇女,说:“一百万够不够?”
众人咂舌。
“不过,你最好先抬头看看那里。”
妇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竟是一部露天摄像头!
于是,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妇女,顿时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刚才……谢谢!”辜星说。
凌展风没有理会,只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隔了一会儿,他出声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辜星低头摸了摸肚子,“对!”
在最后那一刻,她改变主意了。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无论结果怎样,也好过自己残忍地将他(她)置于死地。
凌展风不再说话,眉宇间的神色复杂难明。
车子在辜星住的旅馆前停下来,她客气地对凌展风说了声谢谢,然后打开车门下去。
谁知凌展风也跟着下了车,还跟着她上了楼。
辜星停在房门外,回头对凌展风说:“很抱歉,我累了。”
意思很明显,他该离开了。
凌展风却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不需要你的邀请。”
然后,他将钥匙插进门孔把门打开。
“你!”辜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收拾一下,跟我走。”凌展风的语气像是在下达命令。
辜星站定不动。
“没听清楚我的话?”凌展风挑眉,“那就对不起了!”
说着,他作势要将辜星扛起来。
辜星被逼无奈,冷着脸说:“我自己有脚会走!”
车子驶进一个公寓式的小区,小区很僻静,环境也很好。
辜星随着凌展风乘电梯来到二十六楼,他将一间房门,打开把她的行李提了进去,然后将钥匙放在鞋柜上对她说:“以后你就住这里!”
辜星伸手提过自己的行李,“不用!”
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牵扯。
“你认为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经得起辗转奔波?”凌展风在她身后抱起手臂倚着墙壁说,“如果到头来他(她)因为你那愚不可及的固执丢了性命,还不如你再去一次医院早早了结了他(她)!”
“那是我自己的事。”辜星说,“我不想欠你人情。”
“难道你欠我的人情还少吗?”
这是事实,辜星无力反驳。
“这房子本身也是闲置,就当我做了件好事。你住进来,其它一切还是靠你自己。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缠着你或者将你的事告诉别人。”凌展风顿了顿,说:“因为,我很忙!”
说完,他放下手臂,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说:“我话尽于此,住不住随便你!”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凌展风自己才知道,他这一番看似话冷冷冰冰的话,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将她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他多少还是了解她的,自尊心强得要命,就算需要帮助,也绝不轻易开口。
他不得不采用这种迂回战术。
凌展风走后,辜星站在门后沉默了很久。最终,她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一套二的房子,装修得十分简洁,是典型的“凌氏风格”。
辜星想,孩子出生以前,暂且就住在这里吧!
六个月后,辜星剖腹产下一名足月女婴。
当护士把四肢健全,啼声响亮的孩子抱到她面前,她激动地哭了。
且不管孩子是否存在其他缺陷,像现在这样,她就已然万分感激上苍了!
辜星生完孩子的第二天,病房里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月嫂。
“请问是尹辜星小姐吗?”
辜星回答是。
月嫂说:“您好!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嫂,是一位先生雇我来照顾你的。”
辜星一听便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没有拒绝。
现在她的身体太虚弱,需要这样的帮助。况且,以后她还要一个人抚养孩子,所以她必须让自己健健康康才行。
婴儿床里的宝宝醒了,周嫂抱起来,忍不住赞道:“这丫头长得可真漂亮呀!叫啥名呢?”
辜星微微一笑,“洛颖。”
很简单的名字,但却意味深长。
晚上,辜星因为强烈的子宫收缩而疼得醒来。她听见周嫂在病房的阳台上通电话,尽管声音压得很低,她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嗯,身体没什么问题,她已经睡了。”
“宝宝也挺好的。”
“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的。”
这一刻,辜星心里是很感动的。
尽管凌展风外表看上去很冷漠,然而事实上他对她真真是极好的。不是他的话,在过去的六个月中,她无法想象自己会过得有多辛苦。
她想,自己这辈子注定是欠他的,无以为报。
两个月后,辜星产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便辞退了周嫂。
这天,孩子的奶粉快吃光了,她打算午饭后去一趟超市,再采购一些回来。
出门前,见孩子还在摇篮里熟睡,辜星实在不忍心把她惊醒,于是决定把孩子留在家里。反正,来回也就半个小时,很快的。
她仔细锁好门后,出发了。
出了小区,她来到站台等公车。左顾右盼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赫辉!
难以置信,她的心脏猛地缩紧。如果真是赫辉,那么……那么他也来了吗?
等她想要再次确认,人已经不见了。
平复下心情,辜星笑自己眼花了。
她躲在这里,不正是希望不被他找到吗?
公车终于来了,辜星却在上车前忽然有了便意,她不得不匆匆折回去上厕所。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从手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竟发现房门是微微翕开的,孩子的啼哭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