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凌展风大概已经猜到了。
“天放的事,你不要再管。”
凌展风动了动嘴唇,话未出口却已被辜星截断,“什么也不必再说。因为,许跃辉针对的人,只是我!”
“他到底是什么人?”凌展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是一个……”辜星将视线转向窗外,眼中染上了些许的迷茫,“难以捉摸的人。”
他的身上藏着太多令人费解的谜,需要她慢慢去解开。
“可……”
辜星转回头,“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不如再为我找找洛颖,好吗?”她用最诚挚的眼神看着他,语气中满是恳求。
四年来,她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会放弃。
可是,天不遂人愿!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她的洛颖仍旧杳无音讯。
每当她看着可爱的依然,便会忍不住去想她的洛颖,她那个可怜的孩子。
今年,她也有四岁了,也长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了,也早会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了,也会偷穿妈妈的高跟鞋了,也该上幼儿园了,也会撒娇耍赖发脾气了……
然而这一切,她只能在无数个凄冷的夜里呆呆地坐在床上流着眼泪幻想,只能藉着强烈的思念告诉自己,她的女儿还在这世上的某一隅等着她去接她!
日子,又过去了三天,距离上次和许跃辉见面刚好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辜星一直心绪不宁,她像之前那样等着他主动联系,却迟迟不见手机有任何动静。
她很清楚,除非他要找她,否则,她是不可能联系得上他的。
如此迫切地等待,只为了想要证明,她心中所想。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甚至,她觉得那根本就是一个事实。
上次,他说他的儿子感染了并发症,可当她再次去那家医院时,医生却说那孩子早已经出了院。
她问过医生关于许文海的病情,医生告诉她,能够出院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所以很明显,他在撒谎。
她想,他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只要他一句话,一句让她安心的话,就已足够。
那就是……
我还活着。
终于,她按捺不住急迫的心情,再一次去了那幢从里到外处处都透着奢糜气息的别墅。
然而,大门紧锁着。
她按了门铃,很多次,却一直无人响应。她不死心,堪堪地站在门口等。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过去了,却始终未见他的人影。
时值盛夏,金灿灿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眼前的一切,水泥地面和对面的房舍就像一面面铜镜,刺得人睁不开眼。四周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罩住,热得让人窒息。
因为找不到遮阳的地方,辜星只能忍受着暴晒。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辜星已从浑汗如雨变成严重缺水了,身上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她知道自己被晒伤了,可她却还要坚持等下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头昏脑胀的她,终于失去意识,倒在了滚烫的地上。
……
等到辜星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起身打量四周,觉得屋子的装饰风格似曾相识,等到走出房间,才知道,原来她正在许跃辉的别墅里。
她从楼梯走下去,听见客厅有人在说话,那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男音,她一听便知,是许跃辉。至于女音,她也听过,是他的妻子陶慧。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陶慧时不时发出的娇笑可以想见,他们正交谈甚欢。
她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空空荡荡的难受。
而,当她看到许跃辉正抱着陶慧窝在沙发上亲昵地耳语时,她感到口中的唾液竟带着涩涩的苦,从舌尖开始,渐渐蔓延开来,缓缓吞入喉间的,是让人皱眉的苦涩。
他们看见她,顿时停止了笑闹。
陶慧显然很吃惊,拧着秀眉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许跃辉慵懒地靠着沙发,语气漫不经心,“路上捡回来的。”
“什么意思?”
许跃辉闭上眼,薄唇吐出两个字,“垃圾!”
陶慧不高兴了,“垃圾你还往家里捡?”
许跃辉睁开眼睛,长臂一伸,将陶慧勾进怀里,照她唇上一吻,“捡回来让你扔。”
陶慧笑逐颜开,“是个好主意!”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辜星开了口。她盯着许跃辉问:“可以和你单独谈两句吗?”
许跃辉把玩着陶慧的手指,没有回答。
倒是陶慧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辜星面前,猝不及防地挥出手,狠狠扇了辜星一个响亮的耳光,“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谈,嗯?”
辜星的脸上清晰地出现了五根手指印,可她的眼睛却仍旧看着许跃辉,“就两句,可以吗?”
“你还真不要脸了啊!”说着,陶慧的巴掌再次落下,打在同一个位置。
辜星的嘴角渗出了血,本就被烈日晒伤的脸,愈发火辣辣地疼。
许跃辉冷漠地旁观着一切。
辜星的心在微微地抽痛,她不敢伤心,不敢绝望,她将苦涩的泪水和着腥甜的血一并咽下,只为那一念执着。
“可以吗?”她再次询问他。
“犯贱!”陶慧猛地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落地时,辜星仿佛听到了自己尾椎骨错位的声音。
疼痛,令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紧咬牙关,再一次问:“可以吗?”
陶慧快被气疯了,抬起脚就要朝她身上踹下去。
“让她说。”许跃辉点了一支烟,把一只腿架在另一只上面,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陶慧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一只脚停在离辜星几公分的位置,不满地嚷道:“跃辉!”
许跃辉淡淡地“嗯”了声,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令陶慧当即噤了声。
陶慧只得怒气腾腾地瞪了辜星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说吧,我洗耳恭听。”许跃辉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并没有单独谈的打算。
辜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细密的汗珠汇聚成豆大的一颗从额上滚落下来,然而,她的脸上和眸间却不曾露出半分脆弱。
“你还活着,对不对?”她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清透的眸子里,有着一种透心的期盼,欲诉无人能懂的忧伤。
“你这女人脑子有病是不是?”陶慧发起火来,“简直莫名其妙!”
“我还活着!”许跃辉正色道。
辜星微微一怔,继而听到他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容却是冰冷的,近乎邪魅嚣张,“尹小姐,你在期待什么呢?希望你死去的男人死而复生么?人鬼殊途,再聚首恐怕得盼下辈子。如果……”他刻意顿了顿,“他还记得你的话!”
“他当然会记得我!”这一刻,辜星忽然笑了,轻轻地一眨眼,任由那滚烫的泪珠滴滴滑落,仿佛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两句,说完了吗?”许跃辉瞥着她。
“打扰了!”
“不送!”
辜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拭眼角,扶着疼痛的腰椎,步履蹒跚,缓缓前行。
走出大门,抬头望了望漫漫夜空,似钩的月亮,冷冷的挂在空中,寂寥如山涧溪水,清灵而孤寂。
夜色下的一草一木,不再像白天那样真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无法言说的秘密,让人捉摸不定。
人,亦是如此吧。
辜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整整的一颗心,皆缠缠绕绕在了那个人的身上,明知再多的担心,于他来说亦是无用,却也无法放下心来。
夜色,月色,入了谁的梦,又迷了谁的心……
辜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凌家。
四周很静,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睡了,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微弱的壁灯。
辜星扶着墙壁喘气,全身像散了架似的,钻心的疼。
“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辜星大大一惊。
接着,整个客厅顿时灯火通明起来。
凌展风坐在沙发上,手背上还挂着点滴。脸色仍然很苍白,但比起之前来,已经好了很多。
辜星下意识地埋下头,试图用垂下的发丝挡住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
“还没睡?”辜星问。
“在等你!”凌展风敏锐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眉头慢慢皱拢。
辜星未做声,只在经过他身边时,说了一句:“很晚了,早点休息。”
他出其不意地伸出那只打着点滴的手抓住她的细腕,沉下脸来问她,“你的脸怎么回事?”
辜星挣了一下,但见他的血在针管中迅速回流,她立即停了下来,“你先放开我。”
凌展风这才松了手,药水将血液重新送回他的血管里。
“许跃辉干的?”问这话时,他的声音里有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辜星沉默着,不愿提及太多。
“呵……”凌展风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你让我帮你找洛颖,可是你呢?似乎完全不打算顾全自己,这样的话,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让她看到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你?”
辜星用力抿着嘴,无力反驳他的话。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那么请问,天放的事情,你已经解决好了吗?”凌展风把他哥那日在医院问他的话反过来问了她。
辜星被问得无话可说。
“天放失踪这么久,你能确保他的人生安全吗?”
“他不会伤害他的!”
“呵……是么?”凌展风略带讥讽的一笑,“是他亲口承诺的还是你的自以为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