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姓洛的家伙,醒了没?
该不会醒来发现手上正插着钢针,又昏死了过去?
辜星浮想联翩,脑海中全是洛君钺出糗的窘样,不禁笑出声来。
路过的护士诧异地看她一眼,辜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真像个白痴,于是加快脚步往之前住的病房走去。
估计没错的话,谭老妖应该正在里面等她。
拧开门,发现里面只有床头位置亮了一盏灯。
辜星走进去,看见谭笑盖着被子侧卧在床上。
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用手拐子捅捅谭笑的后背,说:“喂,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床上的“谭笑”,却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将辜星狠狠拽进怀里,语气咬牙切齿:“可你大概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辜星的脑袋被那坚硬的肌肉撞得七荤八素,一股淡淡的薄荷香进入她的鼻腔,辜星惊愕地撑大眼睛。
是他?
“尹辜星,你胆子不小,用针扎了我,居然还敢偷偷溜掉。”洛君钺沉声喝道,伸手扼住辜星的下颚,乌黑的眸子里跳跃着怒火。
辜星吃痛地皱起眉头。
只一瞬间,她便明白了一件事:谭老妖“叛变”了!
难怪,他寻死觅活非要她到医院来。
原来,这是他们联合起来策划的一场阴谋……
辜星看着洛君钺,他离她那样近,深邃的眸子都能清晰映出她的脸来。
那里面,透着一种慑人的光。
可是她不怕:“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扯平。”
所谓扯平,就是一报还一报,谁也不再追究谁,难道不是吗?
“哦?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洛君钺挑眉否认。
辜星冲他吼:“那就是你脑子被烧坏了!”
早该知道,他是个无赖。
无赖的话,又怎么能够轻易相信?
“没错,我脑子是被烧坏了。所以……”洛君钺凑近辜星,笑得无比妖孽,“你得对我负全责!”
辜星恨不得拿刀子在这张脸上划上一个大大的叉。
松开手,洛君钺整了整衬衣的领子,气定神闲地宣布:“尹辜星,从今天起,你是我的特别看护。”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一开始她就是他的私人“物品”。
“神经病!”辜星气鼓鼓地瞪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他却在她背后补充道:“看护一周,抵消你的所有欠款!好好考虑一下。”
这条件听来十分诱人,可辜星却深谙无赖的话,信不得!
思及此,辜星猛地怔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从一开始,他们之间达成的仅限于口头协议,完全没有落实到白纸黑字上。那么,姓洛的家伙随时有可能翻脸不认账,不是吗?
她,实在是太愚蠢、太无知了!
好在,现在采取措施,还来得及。
于是,辜星敛好心绪,转过身,对洛君钺说:“要我答应你,可以,不过你得先拟出一份合同。”
洛君钺微讶,继而勾唇道:“尹辜星,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
“呵……”辜星冷笑反驳:“怎么不说是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无耻?”
洛君钺哈哈大笑:“原来你才知道啊!”
面对这种无耻之徒,辜星实在无话可说。
笑完,他盯着她,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尹辜星,你过来!”
辜星不动,这家伙变脸简直比变天还快!
见她不理不睬,洛君钺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咬牙:“想要合同,就过来!”
辜星极不情愿地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没水准的男人,除了威胁女人外还能干些什么?
洛君钺看着她,指指床头柜上的保温桶,说:“我饿了!”一整天,他几乎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辜星忍不住白他一眼:“这粥又不是给你熬的!”
不是谭笑在电话中说自己没吃饭,她才不会浪费时间、浪费精神。
可是,那该死的谭叛徒,竟然联合外人一起来算计她!
辜星想着就来气,自己对他掏心掏肺,他竟然对她不仁不义!
洛君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着辜星,她刚刚的话并没有挑起他的怒火。相反,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隐约射出一抹耀眼的光:“你说……这粥是你熬的?”
辜星不想理他。
洛君钺倒是自顾自地伸手去拿,一边拧盖子一边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喝的?”
辜星一听,岔气了:“你说对了,这的确不是给人喝的,喝了的就不是人!”话说这个份上,看他还喝不喝。
“哦?”洛君钺扬眉,假装疑惑。
想跟我玩文字游戏,尹辜星你可别后悔!
洛君钺轻笑道:“尹辜星小姐,忘了告诉你,要我拟合同签字可以,只是……”他用老谋深算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声音不疾不徐:“你,要先喝一碗粥。”
辜星哑然。
可恶啊,这家伙分明是在逼她自掘坟墓。
喝了的就不是人,她不是自己扇自己一耳光吗?
“怎么样?”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儿!”辜星真想撕烂他那张无比妖孽的脸。
怒归怒,理智终究还是要有的。
越王勾践可以卧薪尝胆消灭吴国,她为什么不可以忍气吞声摆脱混蛋!
忍,一定要忍!
辜星深吸一口气,然后夺过他手中的保温桶,倒出一碗粥,吹了吹,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
喝完,她的眼眶中竟溢满了泪水。
洛君钺狐疑地看着她,不就是让她喝一碗粥的事,有必要屈辱得两眼泪汪汪?
这时,饥饿的肚子肚子发出了信号。洛君钺本能地倒出一碗粥,闻了闻,香气喷鼻,貌似味道还不错。
于是,他端起碗,试着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眼泪汪汪?
因为……
这保温桶里的粥,还真是该死的烫!
等碗里的粥渐渐冷却下来,洛君钺这才拿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刚刚被烫到的地方隐隐有些灼痛,不过粥的味道勉强还能接受。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赤贫阶级的食物,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糟。或许确实是饿了,他喝得津津有味,一碗粥很快就被他消灭干净了。
接着,他自顾自地从保温桶里倒出第二碗,悠然自得地喝起来。
偶尔抬眼看看尹辜星,一想到她刚刚的“壮举”,他就忍俊不禁。
这女人,貌似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些,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我听说过‘食不知味’,倒还从没听说过‘食不知烫’。尹辜星,你今天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我很佩服你,真的。”洛君钺揶揄道。
辜星的嘴里被烫了好几个泡,她不想与他逞口舌之快。要不是保温桶还被他霸占着,她是片刻也不会在这里多呆的。
“喝饱了吗?”辜星横眉冷对。
洛君钺故意用勺子搅了搅粥,慢悠悠地说:“没看我正喝着吗?”继而将墨色的眸子转到她的脸上:“我很好奇,你顶着这样一张脸,也敢私自出院,到外面影响和谐去?”
辜星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起了拳头,如果,如果可以,她真想冲上去把那碗粥直接扣到他头上去,再狠狠踹上他几脚。
冷静,尹辜星,冲动是魔鬼,千万要冷静!
深做呼吸后,辜星松开拳头,她耸耸肩,一脸无奈地告诉他:“我也没办法啊,主要是因为我无意之中听到……”后面的话她故意留了半截。
欲言又止,才能引人入胜。
高手出招,用得就是心理战术。
“听到什么?”洛君钺果然好奇起来。
“你确定真的要听?”辜星反问道。
“当然!”洛君钺点点头。
“不后悔?”辜星问。
洛君钺不耐烦了:“你这女人废话还真多,要说快点说!”
辜星故作犹豫,缓缓开了口:“今天我无意之中听到两个护士悄悄说起这间病房……”
洛君钺凝眉追问:“这间病房怎么了?”
辜星将房间环顾一周,像是在查看什么,而后压低声音说:“她们说,前不久这里刚死过一个人。”
洛君钺不屑:“切,那有什么稀奇!”医院本来就是生老病死的地方。
“可是……”辜星用诡异的眼神看了看洛君钺,说:“那人是吊死的,当时就吊在……你头顶的铁钩上。”
洛君钺顺着辜星手指的方向,果然发现了那上面有一个铁钩。
头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人七孔流血的恐怖死相,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辜星的嘴角偷偷抽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那两个护士还说,那个人之所以会上吊,是因为之前他在这间病房里面见到过鬼!”
她的表情很惊悚,语气很惊悚,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悚。
“尹辜星,你可以说得再离谱点儿!”这女人,还真把他当成白痴了。
好歹他也受过现代尖端教育,崇尚科学,相信进化论。
辜星很坦然,“我只是转述别人说过的,听不听在你。对了,麻烦你动作快点儿,我要拿上保温桶离开这里。”
洛君钺瞧了瞧碗里的粥,还有大半碗,于是他拿起勺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吃起来,然后对辜星说:“我这人习惯有始有终,接着你刚才的说下去。”
正中下怀!
辜星诡谲一笑。
“她们说,那病人常常会在那扇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他的影子对他阴森森地笑,可是他自己并没有笑。”辜星伸手指了指洛君钺所在位置旁边的大窗户。
现在是晚上,那上面恰好清晰地印出了他的影子来。
他一怔,狠狠眨眼,确定他的影子没有对他笑。
“某一天晚上……”辜星的声音陡然变了调,“那人半夜口干醒过来,打开灯想倒杯水来喝。却听见厕所里有个陌生的声音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就像这样:洛……君……钺……洛……君……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