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星回到侦讯社,刚把车停好,包里的手机叫了起来。
以为是扣押舅舅的那些人打来的,她急忙掏出手机,结果来电显示是乔女士,这才猛然了想起和乔女士约好的事。
跟乔女士道了歉,说家里出了急事,今天无法赴约了。
乔女士也没计较,说把调查到的资料用快递寄给她就行。
辜星很感激,打了快递公司的上门服务电话,把那个牛皮纸袋寄了出去。
做完这件事,辜星急忙回办公室开保险柜,在里面翻了好久,试图找出舅舅的银行卡。
可是,没有找到。
看来,卡已经被舅舅带走了。
辜星紧紧皱起了眉头,心里越发着急。
舅舅以前说过,那卡里的钱是他的棺材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不会动的。
现在看来,早已经输光了。
银行卡没找到,辜星只翻到了侦讯社这幢房子的房产证,那上面还有舅舅的亲笔签名。
拿着房产证,辜星沉默了好久好久,她缓缓地抬起头将房子环顾了一周,最后咬咬牙,终是做出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
用舅舅侦讯社的房子抵押了十万新币,折合人民币约52万。
可是离120万,仍然相去甚远。
她,该怎么办?
抬手看看表,已是下午两点,时间不多了,剩下的68万她该上哪儿凑?
辜星心急如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无头苍蝇。
钱啊钱!
它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它,却是万万不能的。
譬如,现在。
譬如,性命攸关的时刻。
头好痛,像要炸开了一样!
辜星冲进厨房,用手捧了冷水往脸上浇,强迫自己冷静。
转头,看到挂在架子上的毛巾。辜星急忙走过去将毛巾取下来,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妈妈,您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眉宇间凝固着伤心与思念,平日闪光的双眼渐渐蒙胧起来,鼻尖酸酸的,一股清泪就夺眶而出,流到嘴角钻进口中,咸咸的,辜星抿了一下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泪水疯狂奔涌,她捂起脸痛哭。
良久良久,她止住了哭声,抽泣着说:“妈妈,我知道你不会怪星儿的,对吗?”
辜星乘最快的航班回了福建老家。
为了舅舅,她不得不把母亲在老家的房子和几亩地卖了。
她舍不得,真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又能怎么办?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舅舅死啊!
母亲过世后,舅舅心甘情愿地当了她和姐姐法定监护人。
刚到新加坡那会儿,当被班上其他同学取笑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而难过的时候。是舅舅紧紧抱着她。
如果没有舅舅,她能在谁的怀里哭泣?
回家的路上,被舅舅背着入睡,背上还沾着长长的鼻涕……
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份爱!
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隔壁邻居华子哥。
华子骑着电瓶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叫她:“辜星?”
辜星冲他招招手:“华子哥,好久不见。”
因为时间紧迫,辜星只简单地跟华子说明了情况,请他在天黑之前尽快帮她找买主。
至于价钱,能卖则卖。
或许母亲在天有灵,辜星这次回来正好赶上国家城市一体化的整改建设,华子告诉她不用联系买家了,她家的房子和地本来就是要赔的。
后来,华子带她去了乡办,经过各种复杂琐碎的程序之后,终于领到了她家房子和土地的钱。
不多不少,正好28万。
离开之前,辜星独自一人在老房子里待了一会儿。
房檐上结了好多蜘蛛网,窗台上也有许多的黑色小颗粒,看上去像是老鼠屎。没人住的房子,自然就成了这些蛇虫鼠蚁的繁衍生息的安乐窝。
辜星静静地坐在门槛,双手抱着蜷曲的双腿,目光毫无焦距地发着呆。
“辜星。”
她回过头去,华子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
辜星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华子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难过,这房子总归是要被征用的。”
他的意思,她懂。
点点头,说:“只是舍不得妈妈。”
每次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母亲依然还活着。
房间的窗户上,仿佛还清晰地印着她秀美的剪影。
以后,无法再睹物思人了。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只能在心中缅怀。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看看手表,六点二十。
辜星忙起身,说:“华子哥,我得走了。”
华子也跟着站起来,拉过辜星的手,将一叠用报纸裹住的东西放到她手中,说:“这里是五万块,不多,能凑一点是一点。”
前段时间,家里投资养鸡场,华子把多的钱都投进去了,还借了一大笔款子。否则,帮辜星凑二三十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辜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哽咽地叫了一声:“华子哥……”
没想到,雪中送碳的,竟会是无亲无故的邻居。
华子说:“既然叫我哥,就把这钱拿着,有总好过没有。”
辜星噙着眼泪,一个劲儿地点头。
是啊,有总好过没有!
有,总好过没有!
之后,华子开了他的货车把辜星送到汽车站,她要从那里坐车去机场。
其实,辜星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改押的压了,改卖的卖了。穷尽一切办法,也只勉强凑了85万。
还差整整35万,35万哪!
她彷徨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大厅,焦急着,纠结着,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血液像凝固了一般,浑身没了力气,孤独无助悲伤一起涌上心头,她感觉周围的物体开始旋转,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醒来的时候,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
还有,那种属于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辜星猛地的撑起身子,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全黑了。
低头看手表,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半。
头很晕。
她不是应该在汽车站的吗?
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努力回想着之前的情景,一双眼睛顿时撑得好大。
包!
她随身的背包呢?
里面,还装着救命的现金和支票啊!
辜星手忙脚乱地拔掉输液的针头,掀开被子跳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
恰巧,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查房的护士看见了,赶紧把她拦了下来,说:“小姐,你血糖太低,需要好好休息。”
急忙拉住护士的手,问:“护士,有没有看见我的包?”
护士摇头说:“查了好几次房,没注意你有包啊。”
辜星一听,直觉得天昏地暗。
包,一定是自己在汽车站昏倒时,被人趁机拿走了。
身体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差一点没站稳。幸亏护士扶住了她:“小姐,你还是赶紧会病床上躺着吧。”
辜星推开护士的手,径直冲出了病房。
绝境……
从没有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一直以来辜星也只是在书中,在电影里体味这个词所带来的震撼,可如今,竟是那么深刻的发生了在她身上……
妈妈,如果你在天有灵,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舅舅,我还能拿什么来拯救你?
一位值班的医生恰巧经过病房,和失魂落魄跑出来的辜星撞了个满怀。
医生急忙扶起辜星,“小姐,你没事吧?”
辜星的手,紧紧拉住医生的白大褂不放,问:“医生,你们这里需要活肾吗?”
医生震惊地看着她。
辜星急切地说:“我需要拿钱去救人,医生,我把我的两个肾全卖给你们,付我一百二十万,好不好?”
绝境,是种无路可走的感觉。
铜墙铁壁,找不到任何出口,寻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医生一定是以为她受了什么打击,进而神志不清了。
辜星拼命地摇头,双手将医生的白大褂抓得更紧了:“医生,我求你,我把肾卖给你们好不好?我需要钱,我要去救我舅舅……”
泪水无声的流过脸庞。凉凉的,咸咸的,涩涩的,一如心里的感觉。
晶莹的泪滴,宣告着她的脆弱,她的无助,她的绝望!
“小姐,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任何一家医院都是不可能收购肾脏的。”医生说。
这些,她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了!
辜星终是绝望地松了手,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医生正想伸手扶她,突然听到一句话:“把你的肾卖给我,我买!”
循声望去。
辜星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正缓缓朝她走来。
脚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辜星忙用手擦去眼泪,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一张俊朗的容颜,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洛君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容辜星多想,他已经向她伸出了手:“卖吗?”
他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表情,少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而辜星,竟从那双深邃的墨眸中读到了一种叫做善意的东西。
是错觉吗?
鬼使神差的,她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点着头说了一个字:“卖!”
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有的只是绝望的思维。
只要心灵不干旱,再荒凉的土地,也会变成生机勃勃的绿洲。
所以,她愿意试着赌一把!
澳门素有赌城、赌埠之称,与蒙特卡洛、拉斯维加斯并称为世界三大赌城。
而澳门的博彩业,更被特区政府定为澳门经济的龙头产业,早已渗透到了澳门社会、经济、政治等各方各面。
在澳门,不管刮风下雨,不管假日节休,分秒不停运转的就是那些个大大小小的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