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辜星在电话中听到的尚都银座,便是众多赌场中的一家。
此时,贵宾厅桌子上正在进行着一张赌局。
赌式为梭哈。
现场,除了赌场工作人员,全是财大气粗的赌客、豪客以及他们的跟班,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辜星安静地坐在洛君钺身后,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赌桌。
进来之前,他对她说:“你只需要做我的跟班,乖乖待在我后面就好。赌局结束,如你所愿。”
辜星并不太懂梭哈,只偶尔听舅舅提起过。
舅舅说,梭哈完全得凭实力、胆色、魄力、头脑和运气。
当然,还有一样最重要的……表情!
一上赌桌,面无表情。
无论,手上的牌是好是坏,都必须面无表情。
辜星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洛君钺让她狠狠吃了一惊。
娴熟的牌技,犀利的眼神,沉着的表情,以及冷静的判断力……
无一不让人称奇。
人,依旧还是那个人。
但感觉,却大相径庭。
如果说,之前的,是个放荡不羁的痞子。
那么此刻的,又该如何定义?
辜星就这么坐在他身后,像个哑巴一样,充当他所谓的跟班。
她根本不清楚他的意图是什么?为什么?
可是,莫名地,她却愿意信任他,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只是……
纯粹的相信!
回过神来,辜星不知道他们已经进行到了第几局,只看见洛君钺面前的筹码似乎越来越少。
她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代表着输还是赢。
不过舅舅说,赌场上,不到最后一局,分不出真正的输赢。
到新的一局开牌前,坐在洛君钺对面的富商突然开口:“这样十万十万的押,真麻烦。不如,我们玩儿刺激点,百万起押?”
他的建议,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只有洛君钺一人,沉默不言。
富商把目光转向他,眼中带着轻蔑,“不知这位年轻人,意下如何呢?”
洛君钺往后靠向椅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瞥了对方一眼,淡笑道:“不如……一局定输赢,一次性全押?”
众人闻言,全都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气,包括辜星。
大言不惭的小子!
富商冷笑:“全押?呵……”
眼睛扫过他的筹码,你押得起吗?
洛君钺一个响指,候在他身边的赫辉会意上前,将一个黑色皮箱放在堵桌上,按开锁扣,一整箱红通通的人民币赫然印入众人眼帘。
洛君钺将皮箱推出去,依然淡笑:“这是一千万,我全押。”
富商颇为震惊,脸上的表情却掩饰得很好,毕竟是上流人士,见过大世面,懂得稳住阵脚。
只是,他完全没料到一个毫不起眼的毛头小子,竟也能此财大气粗。
“怎么样,有兴趣押吗?”洛君钺扬眉问。
富商咬咬牙,推出自己所有筹码,“押!”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推出自己的筹码。
辜星清楚地记得,那天最后一局,时间持续得比前面几局都要久。
每个人的眉头都皱得很紧,表情也十分严肃,唯独除了洛君钺。
他镇定自若,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
辜星不得不承认,单就气势而论,他已略胜一筹。
心中有种直觉:这一局,他一定会赢!
在答案即将揭晓前,洛君钺突然回过头来看她,嚅动嘴唇,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辜星偏头越过他往前面一看,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说,快看,对面那家伙的假发歪了!
原来,那富豪竟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秃驴。
就在辜星顾着笑的时候,赌场工作人员宣布了胜负。
如她所料,胜的是洛君钺。
她看见另外几个人挫败地瘫在椅子上,俨然没了最初的趾高气扬。
尤其,是那个秃顶的富商,歪掉的假发最终还是掉下来了……
“走吧。”洛君钺走过来,牵起辜星的手往外走。
他的手心缚着一层薄茧,触感有些粗糙。
辜星以为,阔少的手都该是精致无瑕的,原来也不尽然。
其实,她很不愿意被他这么牵着,顾及在公共场合,她只得任由他去。
“去哪儿?”忍不住,她问他。
他侧过脸来看她,嘘了一声,简单说:“你继续做好跟班就行。”
刚说完,有人朝他们走过来。
身上穿着工作制服,应该是赌场的员工。
“先生,我们老板想请你到二楼坐坐。”
尽管那人的话说得很委婉,辜星却觉出了一丝不寻常来。
所谓“坐坐”,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她想,这点某人应该比她更清楚。
洛君钺不动声色地捏捏她的手,眼睛却是看着面前那人的,淡然一笑:“我很荣幸。”
对方伸手做了一个请,将他们带上二楼。
尚都银座的老板姓乔,全名乔进东。四十多岁,身高长相都很普通,倒是他那双鹰锐的眼睛给辜星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一看,就知道这人攻于算计。
进去的时候,乔进东的手下正将一名年轻男子反手按在撞球桌上拳打脚踢。而他则坐在侧面的沙发上,专注于手里的笔记本电脑。
带洛君钺和辜星进去的人,走到乔进东身边说:“乔哥,他们来了。”
乔进东将目光投过来,说:“请坐。”语气倒是很客气。
洛君钺拉辜星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个瘦高个儿拽起那个已经被凑得面目全非的年轻男子,对乔进东说:“乔哥,这小子死也不承认他出老千。”
乔进东听了,停下手里敲击键盘的动作,“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送他上路吧。”
辜星惊诧地皱了眉,一句冷酷无情的话,竟被他如此云淡风清地说出来。
好歹,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想,这姓乔的果然不是什么善类。
有些不安,她看了看洛君钺,他却是一脸从容。
乔进东的手下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长绳,直接往年轻男子脖子上套。
辜星起初还以为,这些人会像许多电影情节演的一样,直接拿枪瞄准对方的头或心脏,一枪毙命。
原来,不是。
他们是打算用绳子将其活活地勒死!
类似于……
绞刑!
辜星猛然一阵心悸,仿佛想象到了那种慢慢窒息而亡的巨大痛苦。
在她看来,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死亡的过程。
惊恐、焦虑、慌乱、挣扎、痛苦、绝望……
如果是她,她希望一枪致命或是其他干脆利落的死法。
总之,不要痛苦。
那个年轻男子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最终手脚无力地耷拉下去,一动也不动。
他,死了。
七孔流血,死相恐怖。
辜星不禁在想,乔进东这样肆无忌惮地当面杀人,意图究竟是什么?
不需要乔进东吩咐,他的手下就把那名年轻男子的尸体装进一只黑色塑胶袋里,抬了出去。
动作娴熟,干净利落。
看来,这种杀人灭口的事情时常发生。
辜星一想起那人七孔流血,眼珠暴凸的恐怖样子,忍不住浑身冒冷汗。
于是,她本能地联想到了舅舅。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好好的?
约定赎人的时间就快到了,辜星越发心慌意乱,前所未有过的无力感犹如毒蛇猛兽般缠绕心头。
看了洛君钺一眼,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俊美凉薄的唇角挂着喜怒难辨的弧度。
乔进东合上笔记本电脑,笑着说:“让你们见笑了。”
辜星反感地蹙了蹙眉,当着别人的面杀人,他却只轻描淡写地用了一个“见笑”。
现在,他才叫真正的可笑!
洛君钺闻言,轻笑一声,说:“怎么会?还要感谢乔先生让我们大开眼界了。”
乔进东哈哈大笑:“真是巧了,这也正是我想跟小兄弟你说的话。”
“哦?”洛君钺扬眉,表示不解。
乔进东说:“看小兄弟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如此年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从我赌场赢走几千万,可谓史无前例。”
“侥幸而已。”洛君钺耸耸肩。
乔进东笑了笑:“小兄弟还真是谦虚。怎么样?有兴趣和我赌一局吗?”
语气,听似有商有量。辜星却从乔进东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算计的精芒。
她想提醒洛君钺,却听见他问乔进东:“如果,我说不呢?”
乔进东的眸光,攸地暗了几分。
洛君钺勾勾薄唇,继续说:“恐怕乔先生是不会答应的,对吗?否则,也不用大费周章故意在我面前制造一场‘惩治老千’的戏码。”
洛君钺的话,让辜星恍然大悟。
乔进东之所以会肆无忌惮地在他们的面前杀人,大概是怀疑洛君钺在赌桌上出老千吧。
他的目的,原来是想杀鸡儆猴!
乔进东故作疑惑:“哦?小兄弟何出此言呢?”
洛君钺笑笑,并不解释,只说:“既然乔先生对我的牌品有所怀疑,那我们就赌上一场,顺带把赌注也押大一点儿?”
乔进东来了兴致:“怎么个大法?”
洛君钺说:“除了赌钱,还得赌命!”
他的话,让乔进东和辜星同时一怔。
“遵循事不过三原则,我们一共玩儿三局。每一局,输的一方得附加一项游戏。”
“什么游戏?”乔进东问。
洛君钺说:“让子弹飞。”
让子弹飞,指的其实就是在手枪的弹夹里放入限定的子弹数量,轮流照准自己的脑袋放枪。
运气好,空枪。
反之,子弹便从太阳穴右进左出。
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样?乔先生,有兴趣跟我玩儿玩儿吗?”洛君钺问。
他不问“敢不敢”,只说有没有“兴趣”。
乔进东摩挲着下颚,以审视的目光,盯着洛君钺看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说:“你就这么有信心赢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