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星闻到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感到窒息。
“洛君钺……洛君钺……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你起来啊!”
她拼命喊他,可是他却没了任何反应。
死了?
他死了吗?
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漫延。
“哼,他怕是起不来了!”鼻青脸肿的叶志尧,一步一步走近辜星,扭曲的样子,像是来自地狱里的鬼!
辜星的身子本能往里缩。
他钳住她的下颚骨,眯着眼睛盯着她,“很心疼,是不是?放心,我会马上送你和他团聚。”
说着,他伸手发动汽车引擎,重重摔上车门,把辜星反锁在里面。
绕到车后,用力一推,车子缓缓前行。
前面,是悬崖峭壁。
跌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辜星最后一丝丝渺茫的希望。
手被反绑着,她只能用脚去拽刹车。
可是,没用,刹车已经失灵了。她这才明白过来,之前叶志尧在车里捣鼓了半天,原来为的是这个。
车子,停不下来。
而她,也出不去。
此刻,她觉得自己犹如困兽,在笼中做着无谓的挣扎。
她好恨,恨叶志尧,也恨她自己。
落到这个田地,说到底,都是她自找的!
若不是为了维护那该死的自尊心,她就不会和洛君钺耍性子,闹脾气。若是早点解了身上的绳子,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死!
是她,是她连累了他……
算命先生说得对极了,尹辜星,命犯天煞,克别人也克自己。
看着越来越短的距离,她轻声叹息,索性什么也不再想,绝然地闭上了眼睛……
永别了,我的朋友和亲人。
永别了,二十一年的短暂人生。
隐约的,她似乎听见了母亲温柔声音在她耳边唱轻轻哼:“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辜星觉得好温暖,好幸福,她轻轻弯起嘴角,满足地笑了。
等车子行到尽头,死亡,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儿。
不可怕,也不会很疼的……
嘭的一声碎响,震惊了正在努力麻痹自己的辜星,她连忙睁开眼,车窗被一块带血的大石头砸了,玻璃渣溅了她一身。
满脸是血的洛君钺喘着粗气,把手探进来,吃力地拉开门阀,急切地叫她:“尹辜星,快,快点跳下来。”
看见他还活着,她激动地热泪盈眶。
眼看车子就要抵达尽头,她毫不迟疑地往外跳下去,在地上连连翻了几个滚儿。
汽车,自由落体般,直直坠落。
很快传来一声巨响,汽车爆炸的声音响彻天际,熊熊烈焰腾空而起,宛如一条凶猛的火龙,照亮了半边天……
一周以后。
辜星将摩托车停在晨曦医院外,提上装了鸡汤的保温桶,朝大厅走去。
这,还是洛君钺住院后,她第一次来医院看他。
上次那件事发生后,不到三天,畏罪潜逃的叶志尧就被抓警方逮捕归案了。
而,作为这起案子的主要证人之一,警察局隔三差五就会传唤辜星过去协助调查。所以,她一直没有时间去探望洛君钺。
今天,终于得闲,她也就说服自己过来了。
毕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他,她恐怕早已化作一缕幽魂。
谭笑早已经去看过洛君钺了,她大概记得他说过的楼层。
坐着电梯上去,只见半条走廊上都堆着鲜花,护士一听她问洛君钺在哪间病房,眼神顿时生了异样:“6308,就是右拐第三间。”
门,是半开着的。
病房是vip套间,布置得不比酒店差,周围摆着的都是鲜花和水果,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里间有人轻轻在说话,声音温柔甜美。
“钺,医生说了,你背上有伤,不能沾水。你要实在不舒服,我用湿毛巾给你擦擦身子吧?”
辜星听到任天妃说着那么体贴入微的话,胸口闷闷的,像堵了一个石头。
她静静地待了几秒钟,本想把保温桶麻烦护士转交,最后想了想,他怕是根本不需要,便转身走掉了。
走廊静而空,回响着她自己的脚步声,那感觉,有些落寞……
又过了两天,辜星正在二楼阳台晾衣服,谭笑急吼吼地打来电话告诉她,洛君钺的伤口感染了,反复发高烧,情况不太好,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医院看看。
辜星握着电话的手一颤,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有点疼,有点……担心。
“好”字正要脱口而出,不知怎的,又摇了摇头,对着电话里的谭笑说:“不了,今天有事走不开。”
挂上电话,辜星站在阳台上发了好一会儿愣。
他住在全新加坡数一数二的高级医院,怎么还会感染呢?
难道,之前的伤,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
要不,还是去一趟医院瞧瞧他?
可是,一想到他身边有个温柔体贴,貌美如花的任天妃,她便如鲠在喉。
算了吧,还轮不到她为他担心。
微微叹了一口气,辜星转身回了房间。
然,一整天,她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做晚饭的时,把糖当成了盐来放。
“丫头,你……没事吧?”舅舅范海辛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辜星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是不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要不,舅舅给你放几天假,你出去旅游旅游?反正最近侦讯社也没什么事情。”
辜星摇摇头,说:“舅舅,我真没事。”
吃完饭碗,时间还早,范海辛和几个朋友约好下围棋,嘱咐辜星锁好门,便出去了。
辜星收拾好碗筷,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浏览了一会儿网页,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便开了电脑去洗澡。
洗完澡,她打开客厅的电视,一边看,一边擦头发。
她向来不用吹风吹头发,吹多了,发质会变差。
虽然身材一般,但她引以为傲的便是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长头发的女孩子最美!”
这是文俊曾经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从此以后,她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留着清汤挂面似的长头发。
谭笑常取笑她一板一眼,好似巴黎圣母院里的修女。
以前,她还要开口辩驳几句,久了,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至少,修女是圣洁的化身。
屋外,又开始下雨了。
最近的雨水,似乎特别充沛。
靠着沙发,拿遥控板转了几个台,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直到后来,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外面有悉悉率率的响动。
以为是舅舅,她起身,“哗”的一声将门打开……
门外那张脸,顿时让辜星惊呆了。
呼吸停滞,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
只因,他来了,洛君钺……来了。
她不知道他倚在外头多久了,更加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敲门进来。
手,还握了门把忘记收回,却见全身湿透的他一下子朝她扑过来。
“喂!”辜星惊叫着接住他。
好重!
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身后的桌沿才勉强站得住。
他的脸贴着辜星的脖子,好烫啊,他在发高烧!
辜星惶然了,他的伤口感染了,不是应该好好呆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吗?
可如今他病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来?
站在外面,淋着雨,不敲门,也不进来?
要是她一早就上楼去睡了,他难道,打算在外面站上一夜,淋上一夜的雨?
好多好多的问题,萦绕心间,终是,没个答案。
他,缓缓地抬手,抱住她的身体。
她只觉得浑身一震,不明白他究竟这是怎么了。
“洛……洛君钺……”她叫他,他却不应。
就这样,一直一直抱着她,久久不语。
不知为什么,她竟又想起那天在医院听到任天妃对他说的那些体贴入微的话。
他和任天妃,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拥抱?
异样的情绪在胸口滋生,她不禁出了神。
他忽然一把推开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剑眉紧紧皱起来,十分狼狈。
她怔住了,她眼中的他,时常吊儿郎当,性格亦正亦邪。像现在这样无助的他,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带着愕然,她连忙跑上前去扶他,他的身上滚烫,连手臂都是。
他喘着粗气,咬着牙,额角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一定,很难受吧?
为什么看见他这样,她心里竟会隐隐地泛起一丝疼痛?
不自觉地抬起手,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语气轻柔,“你烧得很厉害,去医院吧。”
他拂开她的手,呼吸又急又喘,赌气似地说:“不需要你假好心。”
辜星的手僵在半空,疑惑地看着他。
他这是……在怪她?
怪她,没去医院探望他?
所以,才会这般孩子气地从医院跑过来找她……理论?
这男人,真幼稚啊!
一丝惬意的微笑,悄然爬上她的嘴角。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咬着牙:“尹辜星,我真想剥开你的身体,看看里面到底有没心和肝。”
她抿着嘴,忍笑摇摇头,“看完别太失望啊。”
他瞪她。
她动了动被他压得快麻木的肩膀,说:“别瞪了,快回医院去吧。”
他却干脆把脑袋往她身上靠,呼着滚烫的热气,执拗地说:“我不去,死在这里算了。”
她用手撑着桌沿,知道他难受,不打算跟他计较。
无奈地笑着,她怎么觉得此刻的他,就像个几岁的孩子,脾气说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