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脾气地询问他:“那我扶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他不说话,薄唇紧抿着,显然还是很生气。
她笑笑,吃力地扶住他,半退着往后,将他扶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闭上眼睛,半倚着沙发,喘着气,越来越难受的样子。
见他全身都湿透了,辜星说:“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吧。”
正转身,他忽然伸出手拉住她。
辜星讶然地回头,他依然闭着眼睛,半晌,才开口道:“尹辜星,你真是个折磨人的女人。”
辜星一怔,他说……她折磨他?
“那你今晚是专程过来折磨回来的?”忍不住,她又想笑了。
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用商榷的语气问道:“那也先把身上擦干,好吧?”
他把眼睛闭上,不理她。
她去浴室拿了毛巾和吹风,又在柜子里找出急救箱。
避开他头上的伤口,轻轻将他的头发吹干。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头上湿了的纱布一点一点撕下来。兴许是牵扯到了发丝,只见他皱了皱眉,却一声不哼。
揭下纱布,才看见,他头上那道伤口足足有五六厘米那么长,缝了起码有十几针,虽然结了痂,却像条蜈蚣一样,怵目惊心。
这,便是那晚,叶志尧用石头砸的。
那个混蛋,下手还真是够狠啊!
忍不住,她在心里义愤填膺地骂。
打开自备急救箱,她迟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医生给你伤口用的什么药,我家里只有一瓶消毒的碘伏,我现在给你涂,可能有点疼,忍着点儿。”
压力真大啊,她屏住呼吸,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一边涂一边用嘴轻轻吹着,生怕弄疼他。
他一直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
重新给他缠好纱布,他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她,好半天,冷冰冰地挤出一句:“你以为让我尝点甜头,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噗嗤……
辜星笑了出来,他以为她这是在刻意讨好他,就为了他平息那点可怜的怒焰。“不许笑。”他依旧绷着脸。
辜星敛起了笑意,瞧着他。
刚刚,他任由着她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狭而长的丹凤眼里微微闪动着一丝莫名的光亮,忽然开口道:“一个多星期不见,你还是那么丑!”
又说她丑!
胸闷气紧啊,辜星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得,谁教他正病着,不跟他一般见识。
见她不说话,他好像又不高兴了,阴沉着脸说:“你就没半句解释?”
他为了她,差点连命都丢了,她倒好,他住院这么久,一次也没来看过他。这也就算了,她竟然连最起码的一个慰问电话也没有!
最让他生气的是,他故意放出风声给谭笑,说他伤口感染,情况危险,想试试她的反应,可她,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好几次,他拿起电话,手指,却久久停留在她的号码上,踟蹰不定。
最后,索性摔了电话,他倒要亲自来看看,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心,究竟是不是钢筋混泥土浇的?
哎……
看着他黑得跟包公似的脸,辜星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他气的是这个。
张了嘴,突然转念又一想,他堂堂一个阔少,怎么就这么小鸡肚肠呢?不去看他,居然就发着高烧追上门来闹脾气。
像他这样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人争着抢着去看他,怎么偏偏非得浪费时间浪费体力来跟她较劲呢?
她真的,搞不懂了。
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地问:“你要我解释什么呢?”
“你!”他气得用脚踹开茶几,“故意的,是不是?”
辜星弯腰将茶几摆回去,心里欷歔,这人,生起病来,脾气还真是暴躁得吓人!
见他又将眼睛闭上,紧闭发干的唇,不说话。
辜星拿杯子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喝点,会舒服些。”
他想也不想,愤愤地拨开她的手。
杯子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杯子里的水更是溅了一地。
辜星有限的耐性已经全被他磨光了,气鼓鼓地用拖鞋踢开玻璃渣,吼道:“我忍够了哦!给点好脸色,还蹬鼻子上脸了。没错,你是救了我,对我有恩,我该感激你,这些我明白,我清楚,我了解!不需要你劳师动众,亲自上门来提醒。你只管躺在你的vip病房,等着别人挣着抢着给你端茶,倒水,擦身子就好!”
辜星几乎是吼着说完的,她气了,她真的生气的,哪有他这么暴躁的男人?
莫名有些委屈,她含着泪转身,要上楼去。
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拉住,用力拽过去,她一个趔趄撞上他精壮的胸膛,只见他狠狠地蹙眉,霸道地抱住她,说:“哪儿也不许去!”
辜星咬着嘴唇,生气地用手往他身上捶啊,拍啊,掐啊……
只听他吃痛地“咝”了一声,辜星一惊,却又故作冷漠地说:“少在那里装可怜!”
他蹙眉,沉沉地喘了几口气,有些无力地倚着她,说:“我背上也有伤。”
吃惊地抬起头,往他后背一看,纯白的衬衣上,浸了血……
辜星揪心地看着他,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你怎么……不早说?”
他却忽然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
他的话,说得辜星一愣。
她在乎?
在乎什么?
在乎他的伤口流了血?
她让他把衬衫脱下来,替他看看伤口。
本以为,自己可以足够坦然,却在看到他精壮的上半身之后,霎时烧红了脸。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栗色。胸口上,没有粗犷的黑毛,平坦的肚子,看不见一丝赘肉,全是一块儿一块儿漂亮紧致的肌肉,看上去,很有男子气概。
辜星偷偷瞅着他,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咕咚咽了咽口水。
这男人,怎么就能长得这么“妖孽”?
“尹辜星。”他忽然低低地叫她,她尚来不及回神,他就把她拉过来,按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上,凑着她耳朵,笑得很坏:“不如你也把衣服脱了,我们互相参观?”
辜星只觉得脸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想挣开,他却把她摁得死死的。
“参观你个头!”
他真是口没遮拦啊,这种话居然说得如此随意。
辜星觉得,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一时,胸闷气紧……
隔了一会儿,他把她放开,盯着她那红彤彤的脸,想笑。
强忍住,故意数落道:“你这女人,做事真磨叽,我衣服都脱了好半天,药没帮我上,口水倒先流了一地。说你是色女吧,你还死不承认。”
辜星张了张嘴,有种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的感觉。
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给他后背上的伤口止了血上了药。
之后,见他越来越难受,辜星有点担心。
“赫辉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我让他来接你去医院吧。”她坐在他旁边,拿着手机问他。
洛君钺伸手制止了她,固执地摇头,“别打……”
“可你这样烧下去会出问题的。”
这人,脾气好倔啊!
洛君钺皱着眉头,把头靠在她肩上,在她耳边吐着浑浊的气息,“不去医院,去了之后你又不会来看我……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靠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孤单而落寞的乞求。
辜星突然想起那一次,他脾脏破裂住院,他说,留下来陪他。他说,他没有家人……
客厅里,他靠着她,她抿着唇,静静地坐着。
手机响了,是舅舅范海辛打来的,他说今晚下围棋遇到了强手,要和对方决战到天亮,晚上就不回来睡了。
辜星叮嘱他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
侧头看了看洛君钺,他闭着眼睛,脸色发白,眉头皱得很紧,呼吸也很急促。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更是烫得吓人。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辜星翻开手机电话薄,找到陈耀辉的电话,正要拨。
洛君钺猛地睁开眼睛,离开她的肩头,骨碌碌地盯着她:“尹辜星……不要惹我生气。”
辜星被他冷冷的语气吓了一跳,他大概以为她是要叫人送他到医院去。
用手将他的脑袋重新放到自己肩上,像哄孩子一样,语气轻柔:“好好好,不送你去医院,我把医院搬过来,总行了吧?”
他没说话,却因为她刚刚的动作和语气,弯起嘴角,豁然开朗。
给陈耀辉打完电话,不到二十分钟,他就风尘仆仆开车赶过来了。
放下医药箱,他拿出温度计给洛君钺量了体温。
温度高得让人唏嘘,整整四十一度五。
陈耀辉一面给洛君钺检查,一面半开玩笑道:“你这体温再高点,都可以孵出小鸡来了。”
辜星捂着嘴在旁边笑。
洛君钺狠狠瞪了陈耀辉一眼,咬牙道:“这笔账,我记下了!”
陈耀辉凑过来,冲他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苦肉计?”
洛君钺很想揍他一拳。
陈耀辉替洛君钺打了退烧针,又开了一些消炎药,嘱咐辜星:“要是待会儿烧还是退不下来,就给我打电话,我把他绑到医院去。”
辜星点头说好。
送走陈耀辉,再进屋时,洛君钺已经睡着了,从他依然皱得很紧的眉头看来,他睡得极不安稳。
辜星转身去浴室,用脸盆接了一盆冷水,又从冰箱里拿了些冰块放进去。把脸盆端到茶几上,她浸湿毛巾,拧干,敷到他滚烫的额头上。
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眉头也不再皱得那么紧了。
翌日清晨,当夏日的阳光穿过云层,透过窗棂,照到挤在一张沙发上沉睡着的一男一女身上时,男人率先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