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就看见了她近在咫尺的睡脸。
呼吸,轻轻浅浅,偶尔发出一两声小猫似的轻酣。
光滑白皙的皮肤,映在阳光下,他能看到那上面细细密密的白色绒毛。
鼻子,小而挺翘,唇瓣,红润饱满,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振翅欲飞。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静地看着她。
她,不是最美的,却是特别的,至少在他眼中看来,是这样。
窗外,阳光明媚,小鸟在枝头上,欢唱。
这,是一个美妙绝伦的清晨。
他侧着头,静静凝视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拨开她脸颊上零乱的发丝,幽幽的香气,沁人心脾。薄薄的唇,触上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吻。
听见她嘤咛了一声,他忙闭上眼睛装睡。
辜星揉着眼睛醒来,转头,就贴到了他挺直的鼻尖。
她猛地一怔,机械地眨了眨眼,昨晚的记忆排山倒海……
她用沾了冰水的毛巾给他敷额头,整整换了四盆子水。她觉得又累又困,趴着茶几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她被他梦呓的声音吵醒。
他脸色苍白如纸,全身都是汗,哆嗦着身体,不停地喊冷。
她从房间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盖在他身上。
可,他还是不停地喊冷。
起身,打算去取舅舅的被子,他却抓住她的手,枕着自己的脸。
无奈,辜星只得又坐回去。
他说了很多梦话,乱七八糟的,辜星一句也没听明白。
不过,有一句,她倒是听得很清楚,他说,我好恨你,你为什么要背叛父亲,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亲手毁掉一个幸福的家庭?
辜星不知道,他所指的那个“你”,她猜得对不对。
只是,从他的话里,她隐隐地觉出了悲凉。
这种悲凉,夹杂着一丝痛苦,一丝怨恨,一丝彷徨,一丝不甘……
这个男人,他究竟经历过怎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伸手,抱住他的身体,她只是,忽然很想抱着他。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像只温顺的牧羊犬,朝她怀里蹭了蹭。
他靠着她,很安稳,呼出的气息热热的。
她抱着他,缓缓地,缓缓地,一种异样的情绪从胸口蔓延开去……
辜星看着他此时此刻英俊的睡颜,恍如昨晚做了一场荒诞而不可思议的梦。
她竟然,抱着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入睡?
“尹辜星。”他突然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从你邪恶的眼神里,我察觉到了危险。”
辜星僵住,他那深邃的眸子宛若一片幽静的湖。
好静,静得令人心慌。
一张脸唰的就红了,她急忙起身。
他按住她,凑得很近:“说说,昨晚趁我烧着,都对我做了什么?”
辜星扭着身体,皱着眉挣扎,“我对你又没兴趣,能做什么?”
“哦?”洛君钺挑动剑眉,低低笑着,“那我们现在睡在一张沙发上,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辜星一时词穷。
昨晚,的确是自己主动抱他的。
“无话可说了?”他眼中带笑,别有深意地睨着她,“那换我来说,我这人向来洁身自好,还没被哪个女人抱着睡了一夜。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追究谁对谁错,尹辜星,你直接给我一句话,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呢?嗯?”
呵……
没被哪个女人抱着睡过?
这话,鬼才相信!
他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个个风情万种,诱人得像饱满多汁的果实,他不夜夜笙歌,狠狠采撷才怪!
辜星心里的酸泡,咕咚咕咚,直冒,直冒……
她自己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
见她咬着唇不说话,一副憋屈样儿,洛君钺越看越有趣,越看越喜欢得紧,“不吱声,我就自己决定咯。”
辜星被他不坏好意的笑容吓了一跳,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刷着她的耳廓:“我、要、吻、你!”
四个字,说得很轻很轻,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被瞬间打散。
只是,辜星听得一字不差,而且十分清楚。
指尖颤动,心狂跳起来。
明明应该抗拒挣扎的,她却愣着一动不动。
他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像一口古井,那么深,那么暗,看不到底。
他的嘴角微扬,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指腹掠过她丰盈的菱唇。
好紧张!
辜星压抑着呼吸,睁着大大的眼睛瞧他。
他慢慢、慢慢地靠过来,辜星不知所措地闭上眼睛。
良久良久,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沉沉的声音传来:“但不是现在!”
辜星猛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她额头上一弹,“收起你一脸的欲求不满。”
辜星咬牙,恨恨道:“谁欲求不满了?”
洛君钺掀开被子,起身推她,“还赖着不肯下去?”跟着,倾身过来,笑得很邪恶,“那就让我来好好疼爱你!”
辜星一惊,急忙跳下沙发,光着脚丫,又羞又窘地瞪着他:“神经病!”
洛君钺状似无意地耸耸肩,“我饿了,去给我做早餐。”
辜星真想胸口碎大石啊,他这是……什么口气?
使唤佣人?
昨晚折腾了她一夜还不够,现在还理所当然地让她给他做早餐?
辜星的脸,拉得很长,语气不善,“我从来不吃早餐,要吃,自己滚回去吃!”
“尹辜星!”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我为了你,脾没了,连命都差点没了,难道还抵不上一顿早餐?”
辜星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又来了,又来了……
日后,他怕是拿这些理由,逮着她不放了!
辜星愤愤地瞪着他,不做,说什么也不为他做什么早餐。
两个人对峙着,辜星觉得自己反抗的眼神十分有气势。
一刻钟后。
辜星围着卡通围裙,从厨房探头来,问正悠闲自得坐在沙发上看晨间新闻的男人,“鸡蛋是煎单面还是双面?”
洛君钺目不斜视,“随便,别把蛋黄煎太老,要七成熟。”
辜星朝他背影扬扬锅铲,心里面那个郁闷啊,明明发誓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结果他看着她,可怜兮兮地说他难受,她就心软了。
她真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尹辜星,你怎么就这么没骨气?
早餐做好,端上餐桌,她叫他过来吃。
洛君钺穿着她的柔道服,走过去坐下,看了看她做的早餐,问的却是:“尹辜星,你的柔道服是不是从来没有洗过?”
辜星瞪他。
他说:“我穿着全身都痒。”
辜星说:“那就脱掉。”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来气。
她把舅舅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衫长裤递给他,他却一脸嫌弃地说不要。指着她挂在阳台上的柔道服,问:“谁的?”
她答:“是我的。”
他有些诧异,“你还学过柔道?”
“不行啊。”
他说:“那你还被叶志尧给绑了,真矬!”
她很想说,是因为她受了伤,转念又一想,何必跟他解释这么多,索性懒得理他。
他指指那件柔道服,说:“拿来,我穿。”
辜星感到费解加无语,有现成的衣服不穿,非得莫名其妙地穿她的柔道服。
这时,赫辉敲门进来了。
他向辜星礼貌地问了一声好,看见穿着柔道服吃早餐的洛君钺,狠狠吃了一惊。
钺少向来有洁癖,不是他的衣服,从来不会穿。
现在,他毫不嫌弃穿着的,又是谁的衣服?
见他发愣,洛君钺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赫辉连忙摇摇头,“没有。”
然后,把手里一个很高级的手提袋放在餐桌上,说:“钺少,这是你的衣服。”
洛君钺“嗯”了一声,继续吃早餐。
他吃得慢条斯理,却是一脸餍足……
这天,辜星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的范海辛招手叫她:“丫头,快来看,电视里正播乔氏汽贸的新闻呢。”
辜星放下钥匙走过去,只见乔老爷子的代言律师范律师正在答记者问。
记者的问题差不多都围绕着乔女士意外身亡的真正原因展开,期间,提到最多的,还有叶志尧和他的情妇苏叶。
范律师回答十分清楚:“正如大家所了解的那样,乔芳女士的死并非出自意外,而是他丈夫叶志尧伙同情妇精心策划的一起谋杀。目前,警方已经将二人拘捕收押。我们董事长也向法庭提起上述,所有涉案人员一律追究其法律责任,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
记者问:“所有涉案人员里面也包括tts律师行的当家律师文俊吗?听说他是叶志尧的私人顾问律师,涉嫌违规操作。”
范律师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感慨:“文律师是我们律师界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然而,对于他知法犯法的行为,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看到这里,范海辛也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叹息:“文俊那小伙儿,长得一表人才,头脑又好使,多有前途啊,只可惜……走歪了路。哎……”
辜星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下午,她去了警察局,见到了暂时收押,听候陪审的文俊。
两人隔了一张木桌,面对面坐着。
他穿着一件灰色衬衣,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很明显,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
这样的他,让辜星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辜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保持脸上的平静:“文俊哥,你……还好吗?”
话一问出口,她就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都这样了,还能好到哪儿去?
文俊倒是没有太在意,点点头说:“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