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大笑道:“还叫小弟?”
莲影吐了吐舌头,赔笑道:“小妹,小妹,呵呵,等到了京城,大哥的货出了手……对了,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说到这儿,严老大感激地看了看一直坐在一旁的夏哲楠,道:“多亏了夏参领,从蒙古鞑子手里把咱们的货抢回来。那天我们丢了货,又与你走失,便回了应县,寻你的消息,没想到便有告示贴出来,说是从蒙古鞑子手里劫了一批货,其中便有茶叶,我们也是碰碰运气,去了一对,果真是我们的货,真真是……,自我做生意以来,被蒙古鞑子劫的货,从没有抢得回来的,夏参领真是国家栋梁,是我们老百姓的救星啊!”严老大不善溜须拍马,说到此处,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我们取回了茶叶,又向官大人打听你的消息,没想到,你果然在这儿,这不,我就跟着官大人寻来了。”
莲影听到此处,问道:“既然货已经找回来了,大哥准备几时启程进京?”
严老大道:“已经耽误了好些时日了,恐怕今天就得启程,若不是过来寻你……”说到此处,见莲影面有难色,又道:“怎么?小妹还想多留几日?”
莲影道:“我自然想同大哥一道进京,只不过我有个小姐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刚刚过世,我想着葬了她再走,又怕误了大哥的行程。”
严老大点点,还没开口,只听夏哲楠道:“你要走?”
莲影看向夏哲楠,幽然道:“自然是要走的。”
“可是……”夏哲楠刚一开口,却不知如何说下去,只拿眼睛去看南宫,指望着军师给他拿个主意,他哪里知道,南宫巴不得莲影赶快走呢。
正在南宫装聋作哑时,又听严老大道:“死者为大,她既然救了你,你好好为她安葬也是应该。别人都说商人重利,谁知我们竟是最重情义的,为了你的小姐妹,多耽搁几日又有什么,你只管将她好好安葬了,我们在应县等着你。”说着,又站起来道:“多谢夏参领劫回了我们的货,又救了我小妹,我严老大在此谢过了!”说着,便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夏哲楠赶紧上前扶起来,这边严老大又谢了一回,方告辞回了应县去等莲影。
待严老大出去,夏哲楠与莲影四目相对,都说不出话来,南宫见此,咳嗽一声道:“莲姑娘,二丫姑娘的尸骨我已经入殓了,现在正派人准备着要送回福庆村。”
莲影转身面向南宫,深深一拜道:“多谢!”刚说出两个字,便已哽咽落泪,半天,方转身对夏哲楠道:“我竟连她姓什么也不知道……”说着,又是落泪。
夏哲楠正要开口,南宫道:“她姓陈,陈二丫。”
莲影转头看向南宫,面露惊讶,南宫道:“小荷的案卷,今早县官便派人送来了……”正说着,忽有人掀帘子进来,道:“禀参领、军师,姑娘的棺材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就运去福庆村?”
夏哲楠和南宫看向莲影,莲影点头,南宫方道:“现在便过去。”
夏哲楠道:“我随你一道过去。”
南宫听他这话,正要开口,见夏哲楠一道寒光射来,赶紧闭嘴不语,又想到莲影反正是要走了,便也放下心来。
这边夏哲楠带了一队人马,陪着莲影回福庆村,夏哲楠原本打算与莲影同骑,便只备了一匹马,正待抱莲影上马时,莲影退后两步道:“夏参领,你请上马,我后面跟着便是。”
夏哲楠无奈,只好又命人牵了一匹马来,两人并肩同骑,不一会儿,便来到福庆村。
眼前,仍是一副荒凉景象,但两人和那天相比,已是完全不同境遇。那些被蒙古鞑子杀死的福庆村村民还曝尸在外,又添了几分凄凉悲惨……
莲影下得马来,顾不上许多,便去搬尸体,夏哲楠一把将她拉到一边,道:“我来!”莲影愣了愣,方上前帮他一起抬,“一起吧,我们一起……”夏哲楠听她这话,虽是轻言细语,骨子里透着一份坚决,还有一种默契,一种支持,“我们一起”四个字,更像是承诺一般,让他无从拒绝。
其他人早也上来帮忙,将尸体一具具抬出来,整齐摆放着。莲影道:“小荷怎么判的?”
夏哲楠低声道:“斩首。”
莲影叹了一声,道:“原本是不觉得,可是看着这一具具尸首,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这个村子,真的死绝了,就剩下她一人了。”
夏哲楠不语,他常年征战在外,死人的事见得多了,人却并未麻木,想到这个福庆村的屠村之祸,或许是受了自己的牵连,心里也总有愧疚。
又听莲影道:“可不可以让小荷过来,一一认了这些人,好好地为他们立碑安葬,也算得入土为安,总好过草草埋了。”说到这里,心里难受,稳了稳情绪,方道:“小荷的父母也在里面,也好让她敬敬孝道,了了心愿。”
夏哲楠道:“关于小荷的事,我虽不便插手,但总觉得,她终究罪不至死,就像你说的,那种情形之下,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害怕也是正常的……”见莲影看着自己,想到莲影受她冤枉,倒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正犹豫间,只听莲影道:“我也这样想着,她是福庆村唯一的一个了……,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代为求情,饶了她的死刑。”
夏哲楠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于是派人去应县,提了小荷过来。
小荷带了枷锁,在官差押送下过来,莲影抬眼一瞧,心里一惊,短短一天时间,小荷倒像是老了几十岁,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看着叫人心寒。
小荷见了莲影和夏哲楠,也再不哭闹叫骂,倒像是不认识他们一般。夏哲楠命人解了小荷身上的枷锁,小荷一一辨认了尸首,认领了自己的父母。
莲影和夏哲楠带人为村民们立碑入殓埋葬,小荷也亲手埋了自己父母,直弄到夜深,方才将这几十口人妥善安葬。
夏哲楠又命人送小荷回去,小荷忽地跪地求道:“让我去她坟前磕个头吧。”,夏哲楠愣了愣,方点头应允,三人一起来到二丫坟前。
小荷一下跪倒在地,还未开口,眼泪已流下来,抽抽泣泣之间,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半天,方缓缓止了。夏哲楠让官差送她回去,让他们好生照看着。
官差答应着带了小荷离开,其他人马早已远远地等在村口,二丫坟前,只剩下夏哲楠和莲影两人。
乌云散开,露出半片月亮来,夏哲楠看着月光下的莲影,却是说不出的孤寂,看得他难受……
夏哲楠不敢再看,转回头来,看着二丫的墓碑上面写着的“陈二丫”三个字,正是莲影亲手所书,月光之下,连这字,都是寂寞的。夏哲楠闭了眼睛,轻声道:“你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