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林出云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的美国商人，总是以商场上积极坚韧的作风教育她，告诉她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坐享其成，如果想得到什么必须靠自己努力争。感情，也是如此。
她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申请到N大做交换生一年，很快学院就通过了。
林出云的父亲一直对女儿采取放任自由的教育方式，对于这件事并无反对意见，只是问她：“好好的，怎么会想跑到中国去。”
“N大是妈咪的母校，我想努力学习中华文化，继承妈咪的优良传统。”
从小她就懂得视察人心，投人所好，一句话就把母亲逗笑了。
“真拿你没办法！”母亲摇摇头笑了。
“从小到大，谁又要拿我们这个宝贝女儿有办法。”
再次见到杨霁清，她难掩心中兴奋。仔细看他，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变了很多。原先和煦的眼眸带着沉郁，哪怕是微笑时，眉宇间也带着抹不去的寥落黯然。
他，好像很忧伤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N大校园茂密的树林隐蔽处传来男女暧昧对话。
“不要了，别人会看到的。”女生羞怯的拒绝。
“不会有人看到的，就算有人看到也没关系。”男生强势的霸道。
女生微弱的推拒最终投降在男生炙热的吮吻中，软软地靠在男生怀里。
“啊，你不可以这样的……”女生窘迫不安地推开男生不安分的手，阻止他孟浪的行为。
“为什么不能这样？”男生抓住女生的手，依然故我，狂猛地吻她。
林出云冷冷地看着前面拥抱得紧紧的两个人，他们正依偎在围墙边一棵大榕树下，男生的嘴唇紧贴着女生的，夕阳斜斜的照射着他们，在他们身上镶上了一道金黄色的光边，女生搭在男生肩膀上的手戴着一只镶钻的手镯，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白银手镯，白银手镯，她跟霁清在纽约第五大道跑了一天买的礼物，现在这只手镯就戴上这个女生手上，而她却跟别的男生拥吻缠绵。她，就是沈恬音。
愣在那里，涌上心头的是愤怒，指甲嵌入掌心，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轻易地背叛杨霁清？
七年后
飞机起飞已经好一会儿了。
窗外，天空的颜色是让人窒息的深蓝，远处是一层层的云浪，云卷着云，云裹着云，云拥着云。林出云打开舷窗，侧首俯望，凝视着窗外那些重叠着的云层。
经过七小时的飞行和转机停留，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播音员叽里咕噜的异地语言让人越发昏沉。她看向邻座的杨霁清。
“爸爸知道你们的生日快到了，一定会准时回家。”温文轻缓的声音，有着藏不住的宠溺，“什么？没帮你们庆祝生日，就不让我回家，惟惟你太没大没小了，还记得我是你们的老爸吗？要买很特别的礼物啊……我想想……”杨霁清压低声音，一边打电话一边向商务舱周围休息的旅客打手势表示抱歉。看他打电话的表神，谁都不会怀疑他是一个绝世好父亲。
能在三万英尺的高空用一分钟五美元卫星电话的人，为数不多，并且还是讲这么久的电话，林出云摇摇头。
“不，不用让妈妈听电话，她在睡觉就让她好好休息吧！你们的妈妈很爱赖床，惟惟你每天记得准时叫妈妈起床。还有，小凝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记得照顾大小两个女人。”杨霁清终于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林出云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入目的风景是望不到尽头的深蓝和看不到底的云层，而她在两者之间，浮浮沉沉。
耳机里的音乐被打断，传来着陆前的提醒播音，身侧的男人不知沉浸在什么的思绪中，唇边忍不住浮现一丝浅笑，缓缓地在舷窗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勾勒，窗外的云雪白一片，迅速模糊了字迹：恬音。
是谁说过，看云看天，只会越发觉得寂寞。云烟过眼，终究消散成空，有时林出云心里也会有些恐慌，在中国和大半个欧洲飞来又飞去，一直都是为了一个人，而这样做的结果，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把握。
她迅速拉下眼罩，服下一颗安眠药，准备好好睡一觉。梦中，她又回到七年前的N大。
那一年她申请到N大作交换生，想争取多点机会跟杨霁清相处。在最初几天她远远地观察过沈恬音几回，就只是觉得她还好，不是艳冠群芳，没有特别的才华，性格安静柔顺，左看右看，还是找不出杨霁清言谈中形容她的那份美好。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子，有什么值得杨霁清倾心爱恋？
而在那一个午后林出云看到沈恬音跟向泓之在校园林后热烈亲吻，她气愤难平地找到杨霁清。
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杨霁清眸色沉晦，表情显得很平静：“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我们只是朋友。”
她阅读不出那双沉敛眼眸隐匿的情绪，在他近似平淡的表情，怒气一泄千里。
朋友？只是朋友么？他为她做的不只是朋友啊！
早上林出云晨跑时常常会遇到沈恬音。通常她这个时间会到校外帮男朋友买烧饼油条送到宿舍，然后才回学校，因为这样常常错过食堂的早餐时间，杨霁清就特地在食堂为她预定一份早餐。
下午上完课，沈恬音还会去向泓之的宿舍，路上还帮他买面包、牛油、火腿、花生米……等东西，然后两个人在屋内温存缠腻。沈恬音坚持不过夜，晚上很晚的时候还要徒步走四十分钟回学校宿舍，向泓之好像不曾想过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是多危险的事，就放任她一个人回学校。杨霁清不放心，总是尾随着她，有时假装刚好碰到又刚好顺路，陪她走长长的一段路。
上公共课时，远远地听到她一声咳嗽，杨霁清就煮好柑橘茶拿到沈恬音宿舍楼下。
沈恬音为男友缝补窗帘，割屋外的野草弄伤了手，杨霁清在一旁为她心疼，帮她擦红药水上药膏。
大学谈恋爱最会影响成绩。沈恬音跟男朋友逃课旷课出去约会，落下功课，平时成绩老是吊车尾，走在被教授拿来开刀的危险边缘，一些论文报告是靠杨霁清帮忙上网查资料，替她捉刀护航才过关。明明杨霁清自己那么忙。，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在研究室帮忙整理学术资料，有时还接出版社的翻译稿。因为优异出色的表现，他被教授钦点为助理，自己的课业也是不轻。同时，为了更好地照顾老人院的外婆，他身兼数份家教，还在外面打工。
每天看他那么忙碌，林出云都觉得心疼了。沈恬音每天忙着跟向泓之逛街，吃馆子，对这些是不知道的吧。
临近期末沈恬音忙着抱佛脚，杨霁清熬夜帮她抓重点找题型。
“这是去年文学系的一个师兄整理出来的考试资料，同一个教授每年考试的内容都会差不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用？”杨霁清把一个文件夹递给她。N大一些教授用的是“万年教材”，考试出的都是“考古题”， 到进棺材都不换的。
“谢谢哦，要是我这次考试能过关，一定请你吃一顿。”沈恬音甜甜地笑着，转身走开。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那天杨霁清发烧感冒了。
林出云冷眼地看着这些，觉得气闷极了。沈恬音是那种到死都会爱著同一个男人，痴得让人无奈。杨霁清舍不得她受苦受累，心疼她怜惜她，可是到头来，他所做的永远都不会得到回报，沈恬音的心，不会偏移向他。杨霁清很聪明，可在感情上却是最笨，最不可救药的傻瓜！
她自己呢？林出云自嘲地笑了。她看不得杨霁清那种为爱执著付出的态度，却也明白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为杨霁清心疼，谁又领她的情？
不眠的夜晚，她掀开窗帘，让一室星光迤逦而入，惶然地发现，自己逐渐沈陷于一份不可自拔的感情，一份拧疼了心的感情。听评书落泪，替古人担扰。林出云，你连自己的感情都整理不了，怎么一头热扎进别人的感情泥沼里？
昨夜一夜星光，隔天却迎来一场暴雨。
早上在学校食堂遇到向泓之和沈恬音，两个人很亲密地坐在一起。
“晚上七点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向泓之对沈恬音说。
“嗯，那我们在校门口电话亭见面。”沈恬音递给向泓之一把雨伞。
这个向泓之，林出云见过，她很不喜欢他言行举止中的那份世故客套，她觉得向泓之是一个很不真诚的人。后来她略略跟向泓之交谈一下，心中对他的印象——渴望成功，汲汲于名利，心态浮躁。
来中国有一段时间，林出云还是怀念麦当劳的味道，这天她冒着雨跑到校外的一家麦当劳。
餐厅门口向泓之拥着一个女孩走出去，那个女孩不是沈恬音。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这么老的梗，居然还被她咬到。沈恬音的眼光很糟糕嘛！
他们并肩走出了图书馆。女孩小小的、黑发的头微微的偏向向泓之，似乎在他耳语些什么，向泓之把手围在女孩纤巧的腰上。
“今晚七点我有一场芭蕾表演，是‘胡桃夹子’的芭蕾舞剧，到时你一定要过来看哦……爸爸妈妈也会过来，连舅舅也从美国赶过来……”裴漾柔爱娇的微笑着，那笑容像朵盛开的花。
“……好吧……”向泓之说，撑开了伞走入雨中。
浓重的乌云从远处飘来，疾劲的风带着雨点扫下来，雨声喧嚣着。林出云撑着伞走到电话亭。
电话亭旁，向泓之用着抱歉的语气对沈恬音说：“教授临时找我有事，抱歉今晚不能陪你看电影。”
“没关系。”沈恬音柔柔地说。
耳机里的音乐被打断，飞机上传来播音，醒来时林出云有些失神，拉下眼罩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刚才看你睡着了就让服务员帮你加条毯子。这段时间大家为了争取这个项目，每天飞来飞去，你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
林出去看着杨霁清，他性格淡然，但绝非凉薄，像是初春流泉，清冷，透明。
这条毯子的温暖已经给予她一个好眠，再多的他给不起，如果她要求更多，他是会走开的，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晚上，大家在会议室里庆祝这次项目竞标成功。杨霁清中途接了个电话，林出云听到他叫了一声“恬音”，然后他快步走到阳台上。从玻璃窗望去，他拿着手机不知在讲些什么，眉眼皆是笑意。
半个多钟头后杨霁清走进来，发现会议桌上有几瓶打开的香槟，林出云笑容可掬，双颊酡红，和Ludwig、Pierre两兄弟在热烈地讨论着。
“杨霁清，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Pierre问
“这个话题我不适合讨论吧，我已经结婚了。”
“你难道不需要一个知心体贴的红颜知己？”林出云扬起的眼眸带着几分醉意。醺然娇颜、慵懒媚态，格外吸引人啊！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不可能再有空余的地方容纳第一份感情。”
“你跟你太太感情真那么好，永不争闹吵架。” Ludwig问。
“一段感情就像一条向前流动的河流，路途过总免不了遇到沙石阻碍，这时就会激起浪花……可是因为有河岸的限制，是不可能泛滥的。”
杨霁清淡笑着推开了送到面前的酒杯。
“杨霁清不给我们面子啊。”高以翔起闹。
“我真的不能喝酒……刚才老婆还打电话过来叮嘱我酒不能沾唇……”
众人听到这句话，笑闹一阵，林出云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晃着，目光迷离。
林出云今晚多喝了几杯，回去的时候有点醉意，杨霁清开车送她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