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身上钱不够住院费,找不到苏言屿的手机,估计还在那辆车头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上。院方答应先做手术。对方是重卡,司机没什么事,虽然不是他的错还是留了下来跟到医院。苏言屿还在手术室,那个重卡的司机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名片留给初月,说自己得赶在今晚把货送掉,不然就违约了,有事就打给他。初月哭得止不住声音,紧紧地握着身份证说不出话来。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初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术同意书是她签的,在配偶那一栏填上,初月。
这么晚不敢通知苏伯父和阿姨,机械地拿起手机打给子滢。
“子滢。”初月努力让自己不哭,“能不能现在转点钱给我的建行的卡上?他回来了,可是出了车祸,我身上钱不够,子滢……”
“好。我的银行卡限制每天消费2万,我今天先打这么多,等过了12点再打2万给你。”
“子滢。怎么办?我怕。”初月强咬着嘴唇。
“没事,好不容易等到他,坚强一点,月月不能哭。”
“嗯,知道的。”
“我刚把钱转给你了,你过十分钟估计就收到了。月月,把他救醒了。咱们坚强一点。”
“我不想说话了,子滢。”
“那你自己好好的!我挂断电话了!”
初月抱着腿坐在医院冰凉的地上,直到银行发来短信。找了最近的取款机把卡里面的钱都取了出来,把钱交到医院柜台。护士小姐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走到手术室门口坐下,看着医生护士不停地进进出出,这么后悔自己走进他的生活。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医生让初月喊他的名字来唤醒他的意识,初月的喉咙堵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在他的手心写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是感觉到的吧?初月,这两个字刻在他心里的,在这晚被完全唤醒了。
或许没有等很久,只是初月觉得自己好像等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林晓琪就过来了,其实她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初月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泪痕。虽知道她很快会到,可是初月自私的付了住院费和手术费。没有等到苏言屿手术结束,初月被林晓琪礼貌地感谢了再三,让她回家休息。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初月又打了电话给子滢让她别等着转钱了,苏言屿的女朋友赶过来了,她现在就回家睡觉了。
子滢听她打了车,边说边哭,哭累了就笑一会,絮絮叨叨半个小时说到了家。
“子滢,你说他会没事的对不对?他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才回来。”
“没事的,月月。”
听见开门的声音之后就哄她睡觉,太累了,哭得太多,初月听着子滢的声音就睡着了。
子滢过了一会直到听不见她的抽噎声才挂断。想想还是发了一条短信给陈珂,隔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初月,明天就考试了,紧张吗?”辛辰瞪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问。
“紧张!我想考一中。”初月埋着头,偷偷跟她说话。三年来都是这样,两个人要是心情不好了,中午午休的时候就会躲起来一起听歌。《最初的梦想》——“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的到远方……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绝对会达到。”那些岁月她们常常分享一首歌,一个故事以及一段共同的回忆。初月一直记得那些单纯的时间里,她们两个经常在下午最后一节晚读课之前买很多零食,在晚读的时候两只老鼠就会躲在课桌底下翻到着吃东西,吱吱呀呀的,不知道学校的老鼠会不会趁着月黑风高跑到她们桌子底下偷吃哟。
栀子花开了,看见苏言屿义无反顾只留下一个背影的样子,初月的心,满是潮湿,却没有力气哭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被分到同一个考场,到考前一个月,初月都没再离他那么近过了,只有三米的距离,可以看到他脸颊下微微的绒毛。没有再贪婪的多看什么,在三天里初月安安静静地答完所有的科目。最后一场政史答完回教室收拾整整三年这个学校留给她的所有回忆,包括来不及开始的第一次。
“初月,我帮你搬书吧?”苏言屿走上前试探的问她。初月怔了下,显然被他突然上前说话吓着了。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进了教室,初月想,两个世界,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希望你好好的,眼泪在掉下之前蒸发。
又何必放不下?没有谁陷到无法自拔。
那天初月坐上妈妈的车回家,头没有回一次,若是回过头,或许会确定彼此的那份心情,苏言屿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了好久,风掠过面庞,带走了曾经的倔强。
为什么那个时候总是将深爱的人受伤?为什么你让我的的眼底尽是你的身影?为什么你总是在离开的时候多看我一眼?为什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放不下关于你的任何细节?为什么你是你?为什么到最后还是黎天薇?
——初月日记
中考的成绩在半个月之后知道,初月考到了二中,越来越远的距离,或许就是命运。初月躲在自己的房间哭了好久,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是为什么左半边的某个地方还是会那么疼?当被宣判死刑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份来不及开始的初恋,究竟有多痛。
这个时候是六月底了,流溪旁的栀子花全部开了,夜晚的时候风微微吹动会带来清香的气息,在初月小时候,外婆会给在纳凉的时候给她讲头顶上空那个天河的故事,听了很多遍都会想一直听下去。月光洒在水面上,粼粼的水光弄破了映在水里的满月,这样的月光也洒在她的脸上,仅是这样,初月就觉得很满足了。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相似的空气,享受午后带着熏风的阳光,这些曾经让初月感到幸福的存在都不在了,无所适从。
BloomingStream,江南人家依傍的这条流溪被翻译成盛开的溪水,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游客来这里。清晨的时候,家里的主妇们总会拿着淘米小篓在溪水旁互相问好,然后捣衣声就会叫醒沉睡在梦里的小镇。这座千百年的小镇一直活在那个自己梦中,据说当时秦淮名妓董小宛在绝望之余就是在将自己交付于流溪的,这给初月生活的这条流溪增添了不少传奇的理由。
辛辰跟子滢都打过电话过来了,她们都是在二中的附中上学,以后的生活都是自己的了!毫无疑问的两个世界的人,友谊这件今生的慰藉也变得奢侈到不敢去想。
实在没想到的是陈珂忍了三年的话会以这种方式说出来。汗颜。
暑假在家的时候,初月都是跟妈妈一起睡的,妈妈会在七点半准时去上班,初月在家煮好去掉饭等妈妈买菜回来炒菜。听到知了的叫声,盛夏已经来了。
八点,电话响起。
“喂?”初月迷糊糊地问道。
“初月,是你啊?我是陈珂,我在你们家门口有话要说,你开下门。”
“哦!”还是没睡醒,“什么?你怎么?”
“开门啊,会有人看到的。”陈珂敲了门了。不是梦。
初月赶紧找了衣服换掉睡裙,是怎么回事。跑过去开了门。初月没洗脸,没刷牙,指不定脸上还有没擦掉的口水印。“你怎么过来?”
“给我倒杯水喝。”陈珂真不客气的,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我观察好几天了,你妈每天都那个时候去上班,你别怕。
“所以呢?你就过来了?”初月没好气的问道。
“那我不来我能去哪里找你,好笑死了。”陈珂打量了下初月,“你睡觉还流口水吗?”
初月赶紧擦了擦嘴角,其实什么都没有啦!“来我家里你有什么阴谋?老实交代吧!”
“你先倒杯水啊!我渴了啦!”
“没事赶紧走人!”其实这是第一次有人闯进家里,初月真的有些紧张。
陈珂按着初月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初月啊,其实,有些事情不说你也很清楚是不是?这三年来我们一直同班是不是?这是缘分啊!”
“额?算是吧!”如果这是缘分的话,那全班四十五个人都是缘分,压根儿呢,初中三年就没分过班。
“你别打岔嘛!”陈珂咽了口水。“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等你答应我啦!”
“对不起。”
“真是的,都不留我多坐会儿!”陈珂不满意的撅起嘴,“好了,我就走!”
初月真是纠结,虽然很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但是一直单纯地把他当做好朋友,跟他诉苦,跟他分享很多秘密。
“没事啦,以后要记得跟我联系啦!不要在二中受欺负了自己难过,要告诉我知道吗?”陈珂揉了揉初月的短发,阳光照进来,初月分明看到了少年眼里止不住的忧伤。
“知道的啦!”初月固执的装作没有看见,“你走了啦,被人家看见就不好了了!”
“真是的,都不留我多坐会儿!”陈珂不满意的撅起嘴,“好了,我就走!”
阳光照在他的身后,初月分明看见那么深刻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