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蛛一死,那十一座石人的眼珠也变成红色,接着二十二道暗红之血就自他们的眼眶流下,哗哗哗,竟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血溪奔向银色邪灵湖,渐渐把湖水染红。
牧风道:“那些石人血泪不尽,莫不是见我杀死了红蛛心中愤恨?”
干尸道:“非也,其实红蛛之血就是石人的心头血,你刺杀了红蛛,也便是刺杀了石人,他们流出血泪再正常不过。至于你说石人心中愤恨,嘿嘿,恰恰相反,今日却是他们死后最快活的一天,多少年来,他们一直在翘首等待来承接毒咒的人,今日终于等到了你,他们总算了却了自己的心愿。你看,他们虽血泪不尽,但脸上却有发自灵魂的微笑。”
牧风细看那些石人,确实,他们血泪模糊的脸庞上有淡淡的笑容。
干尸发出一声叹息,深沉道:“可是,你只是一个少年,以你这种纯真的年华去负载世上最毒的诅咒,也过于残忍了些。你此生本不该注定是悲剧。”
牧风道:“等我救活了墓室外的女子,我便去寻找解咒之法,我父母亲教诲我要善良为人,我决不会胡乱杀戮,更不会做个无情之人,如果万不得以,干脆自戕了事。”
干尸拍拍牧风的肩膀,惋惜道:“你虽本性善良,但天地造化让你命运多舛,可惜了。”
牧风道:“我不能多聊,我这就出去救人。”
干尸道:“石人会送你出墓。”
石人的头颅转动起来,高高翘起,十一双血眼沉静地望着那墓室顶部的黑洞。白光在血眼的注视下暗了几分,而黑洞之中响起由小而大的轰鸣声。
牧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便问:“我不明白,那黑洞怎能射出如此强烈的光芒?”
干尸道:“那极黑的圆圈其实不是一个洞,它是一块石头,从天外来的陨石,它吸收了太多的太阳光,在墓中释放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历代楼兰国王无不珍惜这块神石,他们死后也把它带在身边,当作不灭的灯盏。”
虽确定是一块石头,但牧风左看右看,却依然把神石看成了一个黑糊糊的圆洞。黑洞里的轰鸣声已是震耳欲聋,恰似奔腾的江水在咆哮。白光忽闪着,继续暗下去。牧风的神情有些呆滞,被那黑洞吸引,他爬上祭坛,让白光罩住了全身。那干尸祭司一脸肃穆,对着银色邪灵湖低声唱起挽歌,低沉嘶喊的歌声就象冷冷的细雨飘洒在阴邪的墓室。
白光暗了一阵,突然大亮,将牧风的脸照得煞白。在挽歌声中,牧风的身子徐徐飘起,往那黑洞而去,黑洞的尺寸正好可容下瘦削的牧风,毒咒在身的少年飘进洞里,被神石吞噬。悠悠忽忽,牧风感觉自己的脑海已被一种异芒充斥,而身躯在无光的天空飞翔,仿佛要飞向天顶。天顶,天顶,他喃喃着,就失去了知觉。
在牧风清醒的时候,他已站在小河墓地的牛筋围栏外。那时还是早晨,阳光还很新鲜,时间竟好像一点也不曾流逝。向导牵着马缰绳,紧张地望着墓地;而影儿卧在草地上,姿势和牧风走进墓地时一模一样。
牧风腰挎空空的刀鞘,眼神僵硬地走向向导。
向导张大嘴巴,吃惊道:“二王子,你怎么一进墓地就出来了?”
牧风道:“是吗?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墓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确定自己在那地底走了很久、很远,可是一出来,时光就在迅速流转,喏,太阳居然还挂在那个位置。”
向导道:“小河墓地多半是个孤魂异界,时间和空间都与外界不同,那种地方最可怕的是符咒之类的东西,二王子没有去碰那些阴邪之物吧?”
牧风强装镇定道:“没有。”
影儿周身在阳光照射下冒出一股紫气,那根尘缘之线在紫气内若隐若现。牧风走到影儿跟前,敞开衣襟,用黑檀神箭的箭头刺破那三只血樱桃,毒血自牧风的心脏流出,滴落。牧风轻轻掰开影儿的性感小嘴,让毒血滴进她的喉咙。
以毒攻毒,此毒与彼毒均化解于无形。
影儿醒了,俏脸渐渐红润,那双善睐明眸盯住牧风胸前的血樱桃,满是关切犹疑。
牧风扣紧衣襟,小声道:“你总算醒了,总算留住了尘缘。”
影儿道:“我前生是楼兰国的宫女,现在是一缕鬼魂,我没有尘缘。”
牧风道:“你是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醒来。感谢你在牧灵山庄就了我一命,否则我早在那烟囱里化成了烟灰。”
影儿道:“该我感谢你啊,你在楼兰王宫拼死护我画像,今日又以自己的心头热血帮我解了黑牡丹之毒,你胸口的伤不要紧吧。”
牧风笑道:“不要紧。”
影儿坐起,身子一动,清香便在草地荡漾。牧风深深呼吸着少女肌肤的香气,一瞬间心旌摇荡。影儿凝神注视着牧风,好一阵沉思,道:“我身上毒气刚去,疲软异常,又在这大漠之上,接下来我真不知该去哪里?”
牧风道:“我们要去玉城和田,你不妨一起前往,说不定能在那里买到一块心爱的美玉。”
影儿道:“可是我身无分文。”
牧风道:“你只管选,我帮你买好了。呵呵,人生真是如梦,一年前我也是穷小子一个,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高昌国的二王子,说不定明天再摇身一变,我又成了世上最可怜的人。”
影儿道:“如果你真的成了世上最可怜的人,那就去找我吧。”
一轮圆日斜挂天边,圆日下山的影子悄然出现。大白马历尽艰险,终于跑到了沙海的边沿。那条山脉气势非凡,越往远越高,在牧风视线的最末处,一座峰耸入云端。
牧风道:“那应是一座名山。”
向导道:“二王子慧眼如炬,那便是昆仑山脉啊。”
牧风道:“难怪如此雄伟。”
向导道:“其实您看到的只是昆仑的余脉,山外有山,真正的高峰离这儿还有很远。”
虽然真正的高峰离牧风尚远,但和田城已是很近了。和田城就在昆仑余脉下,城并不大,论规模也许还比不上高昌城,可是论贵气那也许连长安也不是对手。距目的地数里,牧风便看见那城池华光闪耀,似是天庭。
牧风问向导:“和田满城闪光,不知为何?”
向导道:“和田城墙系由昆仑余脉玉石砌成,那些玉石如果运到长安每一块都是价值连城,可在这里的价格就贱得很,在有些年景真的就比不上一滴水了。玉石都有光芒,和田城自然也就满城闪光。”
和田人的富足确实震住了高昌的二王子。城内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竟有六成以上穿着金缕玉衣,牧风三人混在人群中,比乞丐还不如。好在影儿的绝色为这些异地客挽回了一些面子,影儿虽未佩带任何首饰,但天然的风姿依然盖过了和田街上所有的女人,一时间,不论男女,都盯住了影儿,只不过男人是垂涎三尺,女人是怒目圆睁。
那是一块纯玉还是一座王宫?那是一块纯玉,也是一座王宫,因为整座王宫就是由无数的纯玉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