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印驾云上天,飞了片刻就停在半山腰的一处绝壁上。
牧风脚下一滑,差点掉下悬崖,牧风道:“停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吗?你飞不动吗?”
纯印不理,径自走到一个小山洞跟前,伸手探洞,摸出包裹。他将包裹扔给牧风,道:“你们穿上道袍,昆仑专场道家仙会是不许外人去看的。”
牧风和影儿穿上宽松的青色道袍,戴上道士帽,颇为滑稽。
灰黑的云彩继续升高,到山顶一看,玄真峰上已是人山人海,纯印是来得最晚的一个,满山只有他那一朵云在孤零零地飘。人海中间有块很大的空地,那空地上不见一个人影,明显是比武夺帅的场地。
玄真峰立着三座醒目的石碑,分别刻着第一块石、第二块石、第三块石的字样。道士们被三座石碑分成三部分,第一块石立在一方高台的侧下方,高台上十把紫檀太师椅相对排列,一列椅上坐满五人,另一列上却只坐了三人。紫檀椅后各有一只仙鹤在凌空起舞,不时悠悠长鸣。高台边上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道士,他对着台下指指点点,却不知在说些什么。离高台不远便立着第二块石,这块石后所坐道士基本全是中年。第三块石离高台就有些远了,那里的道士年龄更轻,道袍的料子也最差。
牧风见纯印还在天上徘徊,就说道:“那高台上很是宽敞,视野也开阔,我们到那里去吧。”
纯印道:“你小子又冒傻气了,高台上坐的都是仙界泰斗,我们不能去。你们人界等级森严,我们仙界也是座次分明的。”
牧风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也要赶快找地方降落啊,老这样在天上飘实在很别扭。”
此时,高台上站着的中年道士注意到了纯印,他以洪亮的嗓音喊道:“天上那位道长,请到第三块石后就座。”
牧风道:“那道士凭什么让我们到第三块石后就座?隔得那么远,等会儿有热闹也看不清。”
影儿道:“十之八九,他是根据云彩的大小和色泽安排座次的,我们认命吧。”
纯印这次尴尬得差点掉下云来。
第三块石后多了三位道士。不少已落座的道士发现了纯印的红唇,纷纷侧目,但仙人毕竟都有些涵养,他们看了一两眼便将头正了过去。牧风双目定格在那高台之上,不多久,他的眼便捕捉到了高台上的仙气,那些老道士身上的仙气如滔滔江水生生不息,布满高台,又徐徐升上天空,染亮云彩。不过,引起牧风极大兴趣的却是卧在那中年道士身旁的一只光皮猫,那猫黑如碳,不长一毛,脖颈挂着铜铃。光皮猫能在高台陪伴神仙,必不是一般的家猫。
牧风低声问纯印:“高台上的十把椅子有什么讲究?”
纯印道:“左边一列椅子坐的便是天师府的高人,右边那列坐的都是当今道家其他门派的掌门。”
见再无云彩飘来,那高台上的中年道士朗声道:“肃静!”
于是,此起彼伏的唧唧喳喳之音突然小了。待满山静得只有风声时,只见坐在左列第一把椅子上的道士缓缓站起,他身躯一动,一团仙气就随之飘绕。那道士身材瘦高,须发皆白,额头皱纹深如沟壑。虽然已然老迈,但绝不会有人怀疑那道士的道行之深,因为他的双目射出了两道精光,那两道精光似闪电扫过每个人,一瞬间笼罩了整个玄真峰。
那中年道士恭敬道:“师父!”然后他面对台下指着那老道高声道:“这位便是天师府元坤真人,在下的授业恩师。”
台下立即响起一片啧啧赞语,牧风身后有人仰慕道:“那元坤真人是元一天师唯一的师弟,如今天师府数他辈分最高,他满腹经纶,修为极深,尤其在《道德经》方面的造诣无人可及;更可贵的是,他行事素来低调,几乎从不露面,此次能远远看他一眼,真是三生有幸。”
元坤环视四周,开了口,他的嗓门很小,但自他嘴里出来的每个字却都象针尖一样准确刺入听者的耳道,他说道:“今日是我龙虎山天师府推立新掌门的大喜日子,各位同道前辈、嘉宾不远万里,来到这等僻远荒山观礼,真令我天师府一脉蓬壁生辉,老道元坤感激不尽。五百年前,我天师府由万尚天师开山,秉持老子道家真谛,勤学苦修,日益繁荣。三百年前,孤虹天师到西域游学,偶遇此峰,颇感有缘,便在此潜心修行,希冀达成三大目标:一曰飞天,二曰玄真,三曰不老。苦修十载,孤虹天师终成驭空术和神功玄真天极道,虽说不老之梦未能实现,但玄真峰依旧是我天师府一脉的圣地。为继续光大道教及实现不老之梦,孤虹天师临终前留下遗嘱,天师府继任掌门须由本门弟子召开大会公推产生,仙会的地址就选在了这圣地玄真峰。三百年来,我天师一脉已有八位掌门出自昆仑仙会,他们励精图治,带领天师府一步步壮大,时至今日,在众位的抬爱之下,我天师府已是号称道家第一门派。元一天师上月仙逝,按照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我们便在此召开第九届昆仑仙会,推立新掌门。在推立之前,我要先给各位介绍一下前来参加大典的同道前辈及参与此次推立的候选人。”
牧风对纯印道:“你师父呢?以幽峰道长的辈分,紫檀椅上应该有他一席啊。”
纯印愤然道:“你所说极是,那紫檀椅上确应有他一席,天师府的牛鼻子都是猪脑子。”
影儿嗤嗤笑道:“猪脑子能发展成道家第一门派吗?我看,那紫檀椅上的神仙不仅是辈分高,更要紧的是,他们的修为堪称撼天动地。元坤一看就是精明至极的道人,他决不会把窝囊废供在那紫檀椅上。”
牧风道:“好了好了,不谈这些。戏要开场了,咦,元坤怎么不说了呢?”
高台上,那光皮猫项下的铜铃叮呤呤响个不停。中年道士低声对元坤道:“师父,无极兽闻到了异气。”
元坤脸色微沉,静心听那铜铃声,心下大惊,稽首道:“今日昆仑仙会,我天师府邀请的都是道家同宗,不知佛门和冥界是哪两位前辈光临了玄真峰?”
中年道士也在闭目听音,他在满山仙气之中捕捉到了两道异气,一道纯正光明,却又夹杂着极凶险的阴戾血光,布满了整个玄真峰;另一道倒不厉害,但属阴邪之类,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台下众仙一时大乱,纷纷打量身旁的道士,目色无不犹疑。牧风心道,那老道士所说的佛门和冥界的两位前辈多半是指我和影儿,若是被他们发现,估计是凶多吉少。于是他贴着影儿小声道:“闭气,暂不呼吸。”影儿捏了捏牧风的手指,表示已然意会。
见台下并无应答,元坤怒道:“既然高人不肯现身,那就别怪我牛鼻子先礼后兵了。阳秀,祭无极兽。”
中年道士手指一动,作神明诀,大声道:“无极有兽,苍天自明。”
他脚下的光皮猫纵身一跃,窜入高空,“喵、喵”大叫。那猫叫说不出的凄厉,众仙无不寒战连连。无极兽一边大叫,一边瞪着幽深的蓝眼珠冷酷地盯着众仙。在众仙头顶巡行一圈之后,无极兽忽然沉默,眼神变得深沉,它摇摇耳朵,面对着第三块石。
阳秀道:“佛门前辈,你隐身第三块石后不觉有损身份么?”
牧风的背脊惊出一层冷汗,他握紧影儿的手,那纤纤玉手也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