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兽对天尖叫良久,头一低,跳到第三块石旁。那些年轻道士眼见无极兽过来,个个胆寒。他们都清楚,那怪兽虽是道家神物,但对所谓阴邪之人却是极为凶残,它先以寒叫冰冻目标的血液,再以利齿刺穿头骨,最后吸尽脑髓。无极兽迈着幽步,在道士身旁巡行,悄无声息。在一名歪嘴龇牙的年轻道士身前,无极兽不再迈步,它咬了咬道士的裤管,开始寒叫。那道士的歪嘴使劲抖动,然后他就看着无极兽,当看到怪兽的眼球上影出一个奔跑的骷髅时,他的嘴角就流出了一道血线,血滴到他的鞋上。无极兽伸出乌黑的舌头,舔那鞋上的血。道士倒下,血还在滴。所有神仙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眼见那道士命悬一线,可是没有谁敢去救治,他们都在等待无极兽的下一步行动,如果那只猫会咬破倒地道士的脑壳,那就证明他属于魔道,死有余辜。无极兽围着那道士转来转去,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歉意。
一名天师府的弟子过来查看后,对元坤道:“太师叔,他被仙兽吓破了心和胆,已然气绝。”
元坤道:“那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他又提高嗓门道:“仙故道士是属于哪一门派?请掌门出来说话。”
玄真峰上鸦雀无声。
元坤道:“既然无门无派,那就按照此地风俗,实行天葬。”
那天师府的弟子抓起死道士的尸首,就要驭空而去。这时,自第二块石后走出一名驼背道士,模样甚是穷酸。
阳秀道:“请问尊驾是哪派掌门?”
驼背道士道:“九宫山无名观观主微尘子。”
阳秀道:“无名观我倒确实不曾听闻过。”他又对第二块石后的一名道士道:“阳力师弟,你给无名观发过帖子吗?”
阳力道:“未曾发过。”
微尘子道:“无名观是草芥小观,贫道仰慕天师府,带着弟子自行前来观礼。”
阳秀道:“那真要谢谢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不过,既然是不请自来,那对于贵派弟子不幸亡故,我天师府可就不负责任了。”
微尘子道:“岂敢要天师府负责,怪只怪我观弟子修行太浅,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亡故,冲淡了漫天喜气,真是该死。”
元坤道:“观主不必自责,我天师府且拨一千两白银予你观,厚葬那仙故弟子。”
微尘子再三感谢后退到原位。
尸首搬走后,异气犹在,无极兽继续搜寻,渐渐靠近了牧风。牧风拉着影儿的手,暗想,倘若那怪兽真的辨别出影儿冥界,我当要誓死保护影儿,助她离开这里;只要影儿无碍,我就算被天师府重罚也不要紧,我是正道中人,与仙界素无瓜葛,想那天师府决不会要我性命。无极兽幽灵般停在牧风跟前,后腿弯曲,竟蹲在地上动也不动,它的眼球上又有骷髅在飞奔,那骷髅越跑越快,掠过一座座坟墓。牧风已经历过许多劫难,当下倒不惊慌。无极兽张开嘴,发出沉闷的低吼,它的利齿也是乌黑,齿尖闪着幽光。怪兽只是示威,并未发动攻击,它挪动身子,又对影儿低吼,吼声里象是充满恐惧。对峙片刻,无极兽便走向了另外的道士。第三块石后足有两千道士,不久,无极兽远离了牧风和影儿。
牧风低声道:“奇怪,那怪兽好象很怕我们。”
影儿微笑道:“你闻我的手掌。”
牧风闻了闻影儿的纤手,嗅出淡淡的香味。牧风拍了一下脑袋道:“我明白了,你身上还残留着黑牡丹的毒香,是那毒香吓走了怪兽。”
影儿道:“猫狗之类的动物嗅觉极为灵敏,黑牡丹的奇毒香气自然可以嗅出。不曾想那黑牡丹又救了我一命,真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无极兽在第三块石后晃荡半天,一无所获。
阳秀道:“师父,那两位异界高人神功了得,仙兽竟不能请出,这大典是否延迟到明日举行?”
元坤道:“一派胡言。纵然异界高人不肯现身,我天师府的大典却决计不能延迟。”他缓步走到右列第一把紫檀椅前,指着椅上白眉老道高声道:“众位,这位便是崂山上清宫掌门天怒真人。崂山道士道术超群,名闻天下,近年来更是气象万千,崂山派能有今日气势,天怒真人居功至伟。”
那天怒真人站起身子,甩动拂尘,满脸红光,面带慈祥,颔首微笑。
元坤走到第二把椅前,朗声道:“这位,便是泰山日升宫掌门须弥真人,须弥真人辈分极高,就是老道我也得喊一声师叔。日升宫虽然很少介入江湖之事,但其独门绝学日升破天道却是我道家的至上神功。”
须弥真人并不站起,只是朝台下微一欠身,或许是对坐在第二把交椅心有不满,他的脸色颇为难看。
在第三把椅前,元坤道:“这位,便是齐云山寒星观观主慈尘道长。近百年来,道家炼器宗异军突起,寒星观更是引领潮头,慈尘道长被公认为炼器宗的北斗人物。”
那慈尘道长不象前两位掌门那般道骨仙风,他双目紧闭,似是瞎子,而又一脸蜡黄,十足一副病夫相。
牧风问纯印:“那慈尘象是盲人,盲人怎也成了道家的领袖?”
纯印道:“所谓眼瞎心不瞎,慈尘道长心内一片光明,要眼又有何用?他炼就的法宝可使苍天变色、日月无光,这样的瞎子不是领袖谁是领袖?”
右列五把椅子有两把空着,空椅上放着红布,自然,那两位缺席道士也不是一般神仙。
元坤道:“本来,华山驭剑观悲风道长和珞珈山乌衣庵鱼玄机道长也会驾临玄真峰,可惜一位有皇命在身正处长安,一位突然染疾卧病在床,因此缺席大典。”
介绍完到场的嘉宾大神,元坤转身面对左列紫檀椅上四道士,那四仙虽不是他的嫡传弟子,但却是他的晚辈,所以元坤脸上的谦恭之色转瞬间一扫而尽。
元坤道:“你们四位起身与众仙见面吧。”
四仙同时站起,高矮胖瘦各有特色。元一天师坐下四弟子,大弟子个高眉浓,名曰古风;二弟子个矮沉静,名曰古鹿;三弟子极胖憨厚,名曰古雨;四弟子极瘦大眼,名曰古木。四仙年龄均在七十上下,无一不是三界中响当当的人物,一般道派掌门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四仙向台下鞠躬致意。
元坤道:“元一天师仙逝前夜,曾希望我接掌天师府一脉,这一幕发生时,古风四人均在场。不过,老道我既不敢违逆祖宗定下的规矩,也自觉以百岁高寿接任掌门不利本门发展,所以我当场婉言谢绝。经本门慎重考虑,今日参与推立掌门的天师府弟子就是我面前的四位,”稍作迟疑,他又指着阳秀道:“以及这位阳秀道长。”
听到阳秀二字,古风四人脸露惊疑之色,他们清楚记得,元一天师仙逝那夜定下的掌门候选人里面并无阳秀。
元坤察觉到古风等人的神情变化,于是沉声道:“今日到场的本门弟子不下千人,我倒要问一问,你们对这一名单可有异议?”
台下的天师府弟子辈分较低,又都清楚元坤反复无常,一时间均不说话。
元坤道:“既然都无异议,那就开始推立新掌门。”
就在此时,第二块石后有人高诵道号:“无量天尊,贫道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