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诵完道号,身子腾空而起,如石柱般落在场子正中。
牧风看到那道士,甚是诧异,在牧风心中,今日玄真峰上的道士都有相当高的修为,都是所谓的神仙;既是神仙,那就应穿戴讲究,风度翩翩。然儿,那场中道士却是衣衫褴褛,发如乱草。
元坤道:“你是哪派门下?”
那道士冷冷道:“龙虎山天师府门下。”
元坤道:“天师府不但注重内部修为,也极讲究外表风度,可尊驾——”
那道士道:“依你说,天师府就没有落魄弟子?”
元坤断然道:“天师府世人景仰,当然没有落魄弟子。”
那道士仰天狂笑,笑得可怕,天上的仙气被他的笑声震得四处乱窜。狂笑突然止住,那道士咬牙道:“可偏偏我这一脉弟子个个落魄。”
元坤道:“你若再冒充天师府弟子在此圣地撒野,就别怪老道我手下无情。”
那道士道:“你不认得我这个小卒倒也正常,但你绝对不会不认得一个比我还落魄的天师府弟子。”
元坤道:“谁?”
那道士一字一顿道:“元戎真人。”
元坤眼中刹那间射出两道凶光,“你是元戎门下?”
那道士道:“我便是元戎真人大弟子明湖。”
元坤点头道:“原来是你。你师父现在还好吗?”
明湖道:“双足齐断,内力全失,自然好得很。”
元坤叹了口气道:“你师父和我及元一掌门本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可他偏偏要谋害掌门师兄,事情败露后,掌门师兄将他砍断双足,废掉内力,逐出天师府,并且牵连到门下弟子,但这不能怪掌门心狠,这是门规。”
明湖道:“谋害掌门师兄,嘿嘿,这怕是你元坤设下的圈套吧,除了你,还有谁能证明我师父有此狼子野心?”
阳秀怒道:“明湖,你罗嗦什么,你到底是想搅局还是意图争那新掌门之位?”
明湖道:“恩怨暂且放在一边,今日我却是要争那新掌门之位。祖师爷说过,天师府掌门出自天师府弟子,人人皆有可能。”
阳秀道:“你胜了台上几人,天师府自然就归你所有。”
明湖一声长啸,脚尖点地,跃入空中,身躯尚未下坠,一团青光即在身下生成,稳稳将其托住。明湖在青光上盘腿而坐,单掌竖起,指作兰花状,引动神明诀。
牧风看着乞丐般的明湖,对纯印道:“你们仙界和人间差不多,各种关系也是复杂如麻。”
纯印道:“我早说过嘛,仙界有仙界的纷扰,越是在名门旺族,纷扰就越是成堆,古语说死了,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我呢,天生不喜欢那样争来争去,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女人的唇印,虽然一辈子无人喝彩,但也落个清净。”
明湖身前已形成一道青色光墙,光墙垂直竖在空中,仿佛天幕。光墙之内,隐隐有一条盘龙忽闪。
台下天师府弟子齐声惊呼:“至上境界。”
牧风问道:“何谓至上境界?”
纯印道:“至上境界是玄真天极道的上乘境界。天师府的玄真天极道共分六层境界,是为初发、定真、有成、大功、至上、天极,后三中境界都有光墙出现,境界不同,光墙颜色就不同,墙内的神物也各异,大功光墙内出现的是麒麟,至上光墙内出现的是盘龙,天极光墙内出现的是明灯。能练至天极境界的天师府道士数百年来不超过五个,能练到至上境界的也是凤毛麟角,堪称绝顶高手。”
阳秀逼视着光墙内的盘龙,冷冷道:“想不到你已达到你师父的境界了。”
明湖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正是我师父的心愿。”
阳秀念动口诀,驭云升空,在场地上空与明湖相对而坐。玄真天极道至上级内力斗法实是千载难逢,数千道士均全神静观。阳秀只竖起左手小指,那指尖浮出一小小青色光团,光团虽小却极是刺目,亮过阳光百倍。阳秀既敢升空应战,那自然已练到了至上境界;果真,他身前也生成一道光墙,里头一条盘龙狰狞飞舞。随着斗法开始,两道光墙之间尽是内力,在至上内力的挤压下,光墙间的阳光渐渐弯曲,折射远离了那道家神奇空间。一条光线折射后落到牧风脸上,竟象绣花针一样刺出了血点。
牧风道:“我们往后站一些,我怕被那些弯曲的光线杀死。”
影儿笑道:“你怎么有时象个大丈夫有时象个胆小鬼?”
牧风道:“我还只活了十几年,不是很想死。”
影儿若有所思道:“那倒也是,一个男人活在世上总得成个家再死。”
那时,牧风正握着影儿的手,那纤手既柔软又暖和,他渴望一直握着那只手。牧风听着影儿的话,一阵愁苦,他内心里很想问影儿:“一个背负着万劫不复血咒的男人还能成家吗?还能吗?”
空中的道士在寂静中生死相拼。明湖仿佛睡着了一般,乞丐的睡相居然也很安详,可是他的兰花指却证明了一场血战,那朵道家的兰花正如风中的树叶在微微颤栗。阳秀的周身也仿佛僵硬了似的,他也很安详,甚至连那根竖起的小指也静若山峰,但谁都知道他面临的是一场血战,因为那小指指尖的青光忽明忽暗。
两条盘龙在光墙中张牙舞爪,随着能量的增多,龙身变成深青色。突然,明湖驾驭的盘龙张开了血盆大嘴,一粒黑珠在那龙嘴中慢慢长大,光泽温润。
有道士惊呼:“破天珠。”
破天珠是上乘玄真天极道的必然产物,原本倒也正常,但元坤却心下骇异,他暗道:“玄真破天珠应是绿色,明湖竟修炼成了黑色,这是为何?哦,明白了,他急于求成,忽略了煅烧原珠的步骤,看来他是自寻死路。”
原来,那破天珠在盘龙腹中炼成后,虽力可破天,但亦夹杂着龙之凶气,需以道家纯厚内力煅烧,方可将凶气消净,否则那珠子不但不呈绿色,还可能伤人伤己。
盘龙嘶吼,破天珠激射而出!阳秀面不改色,小指一弹,他身前盘龙就吐出一方透明纱巾,那纱巾迎风长大,将破天珠牢牢包住。
牧风疑惑道:“那是什么斗法?倒是有点象拳头剪子布的游戏。”
纯印却极是紧张,将牧风和影儿往后拉了拉。
纱巾里的破天珠倒不挣扎,只是光泽一亮一暗,似在喘息。那黑珠突然炸开,狂风呼啸,天色陡暗,两面光墙各退十丈。而第三块石后,无数道士帽被震飞,在风里如落叶般飘扬。牧风手急眼快,一把抓住纯印的道士帽。
牧风将道士帽还给纯印,惊道:“好厉害的珠子,象炸雷一样。”
明湖必胜心切,继续祭出破天珠,一粒粒珠子飞速射出,在半空连成一条黑线。眼见明湖使出鱼死网破的斗法,阳秀面露喜色,撤去小指,双掌环抱成太极,他身前光墙光芒一闪,变成八卦图形,自那八卦中飞出一枝短短箭头,箭头斜斜射向高空。那箭头竟有无穷魔力,破天珠绕过一道弧线,随它而去。箭头升高后猛地俯冲而下,直奔明湖。电光火石之间,那箭头就带着破天珠击中明湖身前的光墙,哄的一声巨响,细细粉末飘满天宇。
纯印惊道:“八卦引天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