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青鬃马自树林另侧飞驰而来,马背上坐着马夫。
兀如听到马蹄声,心下有些慌张,他祭出涅盘光剑,向牧风刺去。牧风斜卧地上,以戈为刀,舞起高昌刀法。一道光剑撞在神戈上,折射而出,刺向飞奔的青鬃马。光剑击穿马首,进入马夫胸膛,再消散在空中。
马夫和马一起倒下。马夫按住淌血的胸口,凄然道:“年轻人。”
兀如赶紧住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垂死的马夫,他的眼神渐渐变成红色,那是血泪。
和尚走后,牧风从沙地爬起,跑到马夫身前。
马夫的瞳孔已在扩散,他望着牧风费力说道:“二王子,老朽这就去了,不能再服侍你。你天性善良,要好好保重自己。”
迎着呼啸的狂风和飞沙,牧风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忽然觉得高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虽然,阿帝力王子待自己很好,但毕竟身份差距太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知己。牧风想起了伊凌,他答应过伊凌去江南找她,现在,他决定就去江南,离开高昌这个多事之地。
神戈升空,牧风往东南方向飞去。那时,兀如徘徊在天山之巅,万念俱灰。
在西佛寺第五道院墙内,兀渡和飞空端坐在无字碑底的蒲团之上,静静地等待着兀如的到来。看似枯坐,兀渡其实已运功半天,西佛擒魔手讲究一招制敌,必须运功在先。兀渡的右手一直藏在袖口里面,那只皮包骨头的手已红如碳火,蕴蓄了老僧毕生的功力。
清风徐徐,兀如飘然到了无字碑前。年轻神僧已经想好,这是最后一次去那禁制森严的禅房,取了香草的遗物就去帕米尔高原流浪,做一世的苦行僧。兀如见兀渡和飞空枯坐在阴沉的天空下,很是诧异。
兀渡道:“师弟,有好几日没见你了,我担心你已去云游,再不回西佛寺。”
兀如道:“师兄,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兀渡道:“我们有一个多月没有对禅,师兄要问你几句禅语。”
兀如走近师兄,盘腿坐下。
兀渡道:“夏日菩提霜打叶。”
兀如道:“心有钢刀梦不藏。”
兀渡点头,以闪电之势伸出右掌,往兀如头顶拍去,掌并未落到师弟头顶,但一团红光却笼罩了师弟全身。兀如面无表情,木然坐在红光之中。雪峰上,那棵菩提刹那间枯萎,叶子落尽。
兀渡道:“师弟,你已遭天咒。”
兀如苦笑道:“为破天咒,我甘愿被囚无戒堂。”
兀渡流泪道:“这是你师弟的命运,也是我师兄的悲哀。”
兀渡和飞空押着兀如来到天山顶峰背阳一面,那里是天山最荒凉的地方,只有从不融化的冰川和亙古永在的顽石。兀渡在半空引动佛诀,兀如缓缓下坠,落入最厚的冰川之中。那冰川已融入佛家不解禁语,没有人能破解。兀如面朝埋葬着香草的小树林方向,脸上带着无爱无恨的微笑。
却说牧风南下,一路有神戈护佑,倒也没有碰到太大的波折。
这天,牧风在天上俯视身下,见到了万顷波涛。牧风心想,莫非我这一飞到了大海上了?又飞了一会儿,牧风看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岸,岸上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上书“鄱阳”。牧风自言自语道:“哦,原来这下面是鄱阳湖,怪不得水面望不到边。我连飞两日,也累得够呛,干脆下去歇会儿,啃几口馕。”
牧风下降时口诀念得急了些,偏离了设定的方向,落在一间茅厕顶上。牧风虽然不重,但那茅草还是被压垮了。只听哎哟一声,牧风便知自己压住了正在方便的一名孩童。
牧风扶起那孩童,红着脸道:“不好意思。”
那孩童也就七、八岁,他系好裤腰带,使劲揉着屁股道:“你这么大了,怎么还爬茅厕玩?”
牧风笑笑,“我也是偶尔爬一下,童心犹在嘛。”
二人出了茅厕,一路走一路说笑,牧风得知那孩童叫小鼠子。牧风拿出一块馕,两人分了。吃着吃着,自西北方向飘来一朵淡黄的云彩,那朵云很是离奇,越飘越低,直奔牧风而来。牧风盯着那云彩,心下猛地一寒,暗想,那怪云象是朝我而来,莫不是西佛寺的和尚找我麻烦来了?
牧风道:“小鼠子,你先吃,我得赶路了。”
牧风将神戈抛入空中,纵身一跃站到戈上,越飞越高。飞了片刻,牧风回头,却再没看见那朵怪云。正暗自庆幸,前面一朵巨型的白云飘开,那朵黄云现出身形,挡住了牧风去路。
那怪云里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跑得不慢啊。”
牧风道:“你是谁?躲在云里干吗?”
那苍老的声音道:“你不必问我是谁,老衲只希望小施主能到西天极乐世界去一趟。”
牧风道:“我不喜欢极乐世界,我不去。”
那苍老的声音露出杀气,“佛云,不去便是去了。”
牧风道:“我说了不去就不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西佛寺的秃驴。”
那苍老的声音道:“小施主极为聪明,老衲正是西佛寺。”
牧风道:“我与你寺并无瓜葛,你何苦千里追杀?”
那苍老的声音道:“涅盘心法是我寺不传之秘,小施主既然已经偷学,那就该去服侍西天佛祖。”
牧风道:“也罢,既然难逃一死,那就请你现出真容,见我一面。”
“善哉!”那老僧手捻佛珠,缓步走出云彩,正是兀渡。
牧风道:“你就是兀渡大师吧。”
兀渡道:“老衲确是兀渡。”
牧风伤感道:“西佛寺是天下名寺,大师是一代神僧,而我,不过区区一个孤儿,劳你大驾一路追杀,我的命真是歹得可以。”
兀渡一阵沉默,但很快心底一硬,双掌齐出,一道金光****生成,击向牧风心脏。牧风一低头,躲过****,但那****又回身再次攻击,金光更盛。生死关头,牧风想起释从大师所说,自己身上已具有至纯内力,只是那内力尚浅而已。牧风又回忆起自己经历的几次斗法,他断定那至纯内力应该敦煌古洞残经及涅盘心法。于是,他一边躲避夺命****,一边全心念经,这次他念的最是认真,他先念古洞残经。突然,牧风感觉右手掌心一麻,他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处竟隐隐闪着一个金色的“天”字。忙乱中,他将掌心对准****,大喝一声用力推出,那天字飞出牧风掌心,与****迎头相撞,金光大闪,****碎成粉末消散。巨大的冲击波将牧风推开,一瞬间距兀渡已十数丈开外。
那天字的金光虽然淡了些,但依然悬在高空。
兀渡双目大开,幽深的眼珠内射出两道凶光,他高诵佛号:“阿弥陀佛,真是想不到,小施主小小年纪已身负多种大法。”
念完佛号,兀渡心道,这次出来太久,夜长梦多,我干脆用金刚****阵夺他性命。他摘下颈上那串天蓝色佛珠,高喝:“我佛慈悲,西天极乐。”
佛珠散开,各自滴溜溜旋转,转成数只****,那些****略作移动,便组成法阵,金光又起。兀渡修炼已近百年,功力远在牧风之上,那金刚****阵围住天字,高速转动,慢慢将天字消解于无形。天字一去,牧风感觉心口一闷,经文竟再也无法念出。
法阵继续发威,旋起数道飓风,飓风吹向湖面,激起水柱,无数高耸入云的水柱一齐扑向牧风。水雾弥漫,牧风被真气水柱击中,大口吐血,坠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