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有些幽暗，幽光之中，有两双哀戚却又明亮的狐狸眼睛望着牧风和牧风手里的神戈。清隐妖狐虽然道行不浅，但自从服了断情绝命散后，命运就被天师府掌握，每年都必须吃一次解药，否则就会烂心而死。久而久之，妖狐对道人都充满了恐惧。
注视着两只狐狸的眼神，牧风一阵心酸，柔声道：“别怕，我不是天师府的神仙。”
白狐张开血嘴费力道：“刚才两位真人去了哪里？”
牧风道：“他们走了。”
白狐道：“是你救了我们？”
牧风摇摇头，然后走到黑狐面前，撕下它身上的斩妖符和去声符。黑狐落到地上，对着牧风悠长地叫了一声。
白狐道：“黑狐不会说人话，那叫声就是深深的谢意。”
牧风道：“你们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白狐道：“我们这就回西双版纳，从此再不离开那原始森林。我的心里潜伏着你们仙界的毒丹，无药可解，一年后毒性发作，我就死在黑狐的身边。我现在宁愿死，也不会去求天师府给我解药。”
牧风将两只狐狸送到禅院门外，双狐迎着凄风冷雨奔向幽林深处。牧风目送着双狐远去，心头慢慢笼上一层烟雾似的伤愁。
过了一会儿，白狐又回来了，她钻进禅院外的一个洞穴，出来时嘴巴里叼着一个粉红色的同心结。白狐道：“小道兄，这同心结是用西双版纳万年古藤的汁液火炼而成，你把它拿去，送给你的恋人，她便会永永远远爱你，爱一辈子。”
牧风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婀娜的身影，他呆呆地盯着同心结，许久不拿。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敢去拿还是不想去拿。
白狐道：“这是我和黑狐的一片心意，你拿着啊。”
“哦。”牧风清醒过来，取过同心结，攥在掌心。
白狐离去了。牧风的心猛烈地跳着，他一直站在原地，站到冷雨完全打湿了衣裳。
“小道兄，小道兄。”
恍然一梦后，牧风大惊，他听到清隐禅院中有人在呼唤他这个小道。牧风心道，这山里遍布幻术，我是不是听错了。他没动，但意念已在注意禅院里的动静。
“小道兄，小道兄。”
不错，是有人在呼唤，那声音很庄严却又很温柔。牧风转身看空空的屋内，正对着他的是一尊两人高的观音泥塑。牧风心道，难道是观音菩萨显灵不成？
揣测过后，牧风对那观音泥塑道：“菩萨，是你在喊我么？”
谁料，那泥塑嘴唇未动，但却真的说话了：“是啊，是我在喊你。”
牧风稽首道：“能在山野孤寺中偶遇菩萨，真是三生有幸。以前，我还愚蠢地认为您并非真的存在呢。”
泥塑扑哧一笑，道：“我既然是菩萨，当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凡人怎能看到。今日我是兴致好，便和你聊聊。我有话要问你。”
牧风道：“菩萨尽管问好了，小道我一定如实回答。”
泥塑道：“刚才妖狐送了你一个同心结，你又会把它送给谁呢？”
牧风心道，原以为菩萨会问些生死真意之类的大事，不曾想她老人家对风花雪月倒是很感兴趣。想了想，牧风犹豫道：“我是想把它送给一个人，可是，送不出去。”
泥塑立即加重语气问道：“那个人是谁？”
牧风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泥塑微笑道：“这里僻静无人，你不妨把那些压在你心底的女子讲出来，老压在心底，心会受伤。”
牧风道：“菩萨所说在理，那我就如实告诉菩萨。我心底确有三个女子，一个是高昌国的公主，她的影子最早缭绕在我心头，可是她已嫁到了长安；一个是喀纳斯的可爱女孩，我和她一起看过流星，这次我到江南，就是为了找她，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耽误了行程；还有一个，”牧风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个是比活人还美丽的女鬼，她生前是楼兰故国的宫女。我出使和田时遇到了她，彼此救过对方的命。”
泥塑沉吟半晌，沉声道：“那三个女子，你最喜欢的是谁？”
牧风茫然道：“我都喜欢，但又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何况，最后一个女子是鬼物，根本不能相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