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饿得慌,没有泡面,懒得出去,就喝水,想着快到天明了。还是饿得不行,就又喝水,屠夫说,“该不会得了糖尿病吧?”
我说,“饿的。”
肥婆这时才懒懒的说,“那就去买点吃的,记得帮哥买包泡面,康师傅的!”,说完还补充了一句,“终于不用忍了,我就知道有人会比我饿的早”。
淫贼急忙说,“给我也带一包,我要今麦郎的!”
我看着淫贼那一脸笑,惊讶地说“你下午吃了一大碗燃面,晚上还偷偷摸摸的喝奶,我的个乖乖,这么快就饿了?”
他笑了,“备着么”,他一笑我就乐了,他比我丑。
我问,“还有人要我给他买东西吗?”
黑锤假装可怜巴巴地说,“不要钱可以吗?”我说,“可以,你等着”,他就笑哈哈的,嘴裂的好大,给人一种感觉,再笑下去,一不小心,嘴就会撕裂,为了不让这悲剧发生,我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下辈子给你买”。他脸上的笑就突然收敛了,僵住了,像一个****的人,正兴致勃勃,却突然早泄,一下子就蔫了。
我就心里偷着乐,原来玩弄人的感觉真好,以前听人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起初并不以为然,如今觉得真是至理名言,放之四海皆准。就顶着咧咧寒风,去了楼下小卖部,买了零食。
老板是个秃头,挂着中年人的尾巴,满脸褶子,拿着折扇赶蚊子,一会儿这边拍一下,一会儿那边又敲一下,汗流浃背,短袖上湿漉漉的,黏在肥厚的背上,见我去了,就笑着说,“晚饭没吃?”
我说,“吃了,又饿了”。
他就笑笑,又走到我身边,趴在我耳边,低声问,“你是学医的,阳痿容易治好不?”
我笑笑,打趣地说,“好治么,一片伟哥,要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好了。”
他就笑了,露出黑黄黑黄的牙齿,一片韭菜黏在上面,拍了拍啤酒肚,打了个响嗝,放了一个屁,尴尬地转过身,坐到板凳上,咕咚咕咚地喝着啤酒,因喝的生猛,又打了几个嗝,声音很沉闷。
晚风徐徐,月色正浓,女人们穿着裙子,扭扭捏捏,男人们及着凉鞋,晃晃悠悠,这是一个荷尔蒙躁动不安的季节,连小猫小狗也发春了,在角落里没日没夜地叫着。
走出小卖部,在回宿舍的路上,听见了一阵熟悉的笑声,一转眼,见小猪和痞子牛在一起走着,有说有笑。那一刻,胃里又泛酸,一股一股的,边走边吐,眼泪哗啦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压抑着,在一楼的拐角处,眼泪一下子倾泻而出,抽泣着,又怕别人看见,就躲到楼梯的水泥墩下面,放声大哭,就像一个老鼠。
回到宿舍,淫贼开口就抱怨,“买个泡面这么久,难道有艳遇?”
我没理他,吃着方便面,咬的咯吧响,屠夫说,“至于么,方便面跟你有仇?看你那嫉恶如仇的熊样!”
我一句话也没说,还是一口一口狠狠地咬着方便面,一下子就咬到了嘴唇,有点痛,咸咸的,手一抹,全是血。
淫贼就说,“狼撵你里,又没人跟你抢,至于么!”又抱怨他没筷子,没法吃泡面,后来竟然用圆珠笔捞着泡面吃,吸溜吸溜的,估计还挺香。
我就躺在床上,想着我是怎么了?以前对她的那些想法不是已经压抑在心底了么,怎么会一下子如火山样喷薄而出?
思绪一下子信马由缰,收也收不住,我就想起了见她的第一面,对,那个班会上,每个人自我介绍,对,就从那时开始。再后来,军训的时候开始我就注意到她了,她长的很清秀,挺爱笑,那时候我很腼腆,只敢在站军姿的时候偷偷的瞄她,有时会对着她的屁股、胸部发呆,每次她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我都不敢与她对视,虽是偷偷摸摸的,我心里却是欢喜的。再后来,在标本馆,我和她两个人在一间房里,我自负才学五车,洋洋洒洒地给她讲中药的来历,古代的各种煎药的工具,在那间屋子里,我们一同看一栋石棺,里面有一个死人的标本,我们一同惊慌而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动心了。
这两年来,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我是个有抱负的热血男儿,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知道自己的贫穷,寒酸,自己每天为生活费苦恼,不敢消费,不敢挥霍,一直在逃避对她的感觉,我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对她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如今,看到她和痞子牛在一起说说笑笑,我就哭了,这是怎么了?
我又想到了自己的局限。
正想着,只听四川鬼子说,“我饿了”。
肥婆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说,“回四川老家吃老婆奶去!”
四川鬼子说,“我现在就想吃,淫贼,把你老婆叫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咱是啥关系?难兄难弟的!”
淫贼怒喝一声,“滚,敢在老子的界面上耍流氓,不想混了?真不是个东西!”
四川鬼子软绵绵地说,“系呀!”
大伙就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大伙笑我真傻。
是的,我真傻。
突然想到她今晚下身穿着黑丝,就问,“女人穿黑丝是什么意思?诱惑?还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屠夫说,“这个你得听我的,我最在行了。黑丝一般分三种,一种是纯黑丝,非透明的,一般是去参加葬礼这种比较严肃、庄重的活动时才穿的。另一种是透明的,非渔网的,娱乐场所的工作者常穿,你若见了,就是暗示你可以摸,但不能上床。最后一种是渔网的,一般是性工作者穿的,而且网眼越大,暗示所提供的服务项目越多。你的明白?”
我说,“你不说,我还明白,你一说,我倒真不明白了?”
淫贼就说,“对于女人,你什么时候明白过?”
我就啃着方便面,一口又一口,嘎嘣嘎嘣地响,鼻子一酸,眼泪就留下来,捂着被子,撒谎说自己要睡了。
淫贼一直抱怨着,“真晦气,今天中午吃完饭,在校园里找了个长椅打了个盹,醒来居然发现饭盆里放了几毛”。
他一直不知道那几毛钱是我放的,以为自己真的长得像个乞丐,在镜子面前晃来晃去,一会儿问屠夫,他的发型怎么样,一会儿又问肥婆,他的长相怎么样。
肥婆不咸不淡地说,“就那熊样。”
大家都笑,只有我一个人没有。
“这种情况,你以前不是反反复复地说服自己吗?她最终会有一个男人,不是我,不是寒酸的我。可为什么,还这么伤心?”我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问自己。
“我想杀了那个男人,对,杀了他。不,不能那样,那不就承认他比我强吗?”我的心里两个声音在斗争。
“我该怎么办?我就要失去她了吗?”我问自己。
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走到窗前,洗脸,只听淫贼说,“奶奶的,起得那么急,吓死我了”。
我洗去泪水,其它的什么也不能洗去。
走出宿舍,一个人去了楼顶,风静静的,我一个人大喊着,一遍又一遍,楼顶上的一个小房间上,两个人正拿着望远镜偷窥着对面的女生宿舍,吓的急匆匆从小房间顶上跳下,灰溜溜走了。
经过我身边时,其中一个嘟囔着说,“神经病!”
“对,我是神经病,爱上一个女人,一开始就不可能在一起的女人。神经病,我,神经病。”我自言自语。
我趴在栏杆上,一遍又一遍用拳头捶着栏杆,一遍又一遍骂道,“我是废物,孬种,蠢猪,瓜怂,活死人”。
在这个地方,我曾经多么踌踌满志,多么意气风发,可如今,这些理想,名利,前途,对于我还要什么意义呢?
我最爱的女人,她都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踩着黑夜,失落落地去了网吧,发现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那个地方。
这一刻,我明白了黑锤。明白了,他为什么每次愤怒的时候,就去网吧,我们都是现实中的懦夫、劣势。
今晚,我不想回到宿舍,不想回到学校。
今晚,我只想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肆无忌惮地大笑,大哭,大喊,
大叫,没有人管你,没有人嘲笑你,因为那里也有一群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