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恢宏的瑄王府牌匾高檐出,挂着两个硕大长驻形的白灯笼,在太阳映照下,惨淡明灭,揪的心痛,王府门大关,守门的家丁也不在,一身云蓝衫清雅素衫衬得此人俊美不凡,眼若含波,温润如玉,天生就带着笑意,眉目疏朗清秀,无时无刻都带着一股儒雅才子的书生气息。
此刻眼中却注满悲伤,如经过千年摇荡而又沉淀般,哀婉凄凉。
莹儿,你我再相见为何已经是天人永隔?
他叫于诺,是自小被卖到傅府当佣人的奴才,傅雪莹就是他相识,相知,相爱的人,自小萌动发芽的情感让他在心里郑重承诺,要给驻扎在心底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女孩幸福,一辈子的幸福!
命运捉弄,所有的一切都破碎成黑白幻影。
“诺,忘了我,娶个爱你的姑娘,我,我….喜欢上大廉王朝的廉瑄王爷,今天爹爹认了我这个女儿,而他,也来提亲了,我,很开心!”傅雪莹露出女孩子家的欣喜悸动,于诺火冒三丈,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变心了,还能说什么,就留住仅存残剩的尊严吧,一气之下冷漠的挥手离去,却没仔细想想他们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喜欢到嫁给他?她的媒妁之言是容不得她做主的。身后女孩掩去伪装,注视着她的水眸中,漾尽深沉的不舍,愧疚和悲伤无言的爱!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为了可笑的自尊最先放的手怨不得别人。
那天晚上,府里办喜事热闹煌煌,于诺趁人不注意逃出傅府,灯火阑珊,再没有值得他倾尽一生的人,天下之大却没他容身之处。
他头也不回往南走去,跟着一行运送货物的商旅,凭着胡七凑八学来的三脚猫工夫进了商旅的护卫队一路南下。
路上不幸招致翼国边境的军队,被暂留扣押,由于是异地人,进宫面圣的途中,一位可爱娇丽的女孩掀起轿帘偶然间叫住他,而后救下他。
所有人都向她下跪,唤她“德欣公主!”那展颜一笑照亮他虚冷空度的心房。
翼国皇宫大肆招贤纳良,厚待有勇谋士,德欣公主的引荐,让他顺利入选,层层选拔,步步为营,他赐了个将军名头,不带兵,不打仗,是个虚设。
他只能凭一己之力,哪里危险,就得奋不顾生闯哪里,闯的多了经验自然也就多了,久而久之翼国国君的顾忌渐渐消弥了,举朝上下开始搭理他了,称呼也尊敬恭维了,他开启了在翼国的仕途征程,疲惫忙碌之际,停下来歇息,才发觉放眼台阶下,一批忠实拥护者注视着他的目光那样虔诚而狂热。
于是朝内形势起了微妙变化,国君正视在意起来,整整三天和朝中元老心腹商讨,之后他就被派去和廉国交战。
调皮的德欣公主执意要去,拗不过这个极为宠爱的小女儿,国君便派大内高手寸步不离,随其左右。多了她,他的生命就多了一份保障,何乐而不为?
万万没想到,廉国出兵的主将就是威名显赫的廉瑄王爷,在廉国没机会杀死你,战场上刀枪无眼,廉瑄,你的死期到了。
更没想到的是处于绝对劣势,他竟然还能逆转,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温暖无比,芳心暗许的公主就在他面前香消玉损。
对他的恨,该有多深?
回到翼国,他亲自请命,潜进廉国做接应,铺好翼国大军踏平泱泱廉朝的大道,如若不成,自削职位,告老还乡。
他小心翼翼,稳固势力,一步一个脚印刚刚从边陲小镇浑摸到中心皇城,以目前现状,还期盼着大仇之日将报,不料等他的却是明晃晃,刺眼渗人的白灯笼…..
一个女孩,要了她却不珍惜她,另一个女孩,从无交集却残忍毒杀他。
千万种心境,两种仇恨,廉瑄,你就是我命中宿敌,不杀你我枉为于诺,白活一世!
冷笑着,踩步而去。
庄清殿内,听着魏英的回报,左手应心徒然一抖,宫女十二分小心修剪的如珍珠般玉润圆泽的指甲,残了,扑通跪倒在地,身子如筛糠般颤栗抖动。
“奴婢该死!”
皇贵妃死于瑄王府,已经操办起丧事,端蓉太后悠悠叹了口气,道“廉国的丑,又遮不住了!”
话说间,一抹明黄色身影来势汹汹,没待禀报就迅速闯进端蓉太后休憩的内殿,身后跟着两个拦不住皇上的宫女“太后,太后,皇上他….”
太后起抬慧明双眸,原来皇帝身后还跟着被软禁在月盈宫的莹妃,毒蛇般震慑利眼射过去,莹妃身子猛然一震,下意识就往廉易身后躲去。
太后微冷的声音吓煞一地的宫人“都下去!”
丫鬟太监应声悻悻而退,太后紧盯着脸色难看,心情不好的廉易又道“魏英,你也退下去!”
魏英犹豫不决,撇来关切担心目光,太后了然报以一笑,不就是个羽翼未丰的毛头小子吗,我还能怕他不成?
魏英也退了下去。
“母后,你瞒儿臣到什么时候!”廉易怒声逼问,他的皇妃去了瑄王府,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傅雪莹想方设法把消息透漏给他,他还蒙在鼓里呢!
端蓉太后立定不动,笑眯眯望向被阳光照射,一团金色笼罩的地方,“年三十刚过,又一年来了,开春后祈福,祭祖,保佑我大廉年年风调雨顺,也就那时候热闹些,哀家也就就能断断续续想起往昔的峥嵘岁月!”
答非所问,也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廉易捏的手骨乍然“嘎嘣….”作响“母后,现在大廉朝的天下做主的是朕,您做什么,总该三思而后行吧!”
太后收回视线,眼睛晃的酸涩,揉捏着眉心处,就觉得心口有东西揪的痛,冷的也透彻,“你弱冠大婚也有一年半载了,宫里的花开了又谢,这人不管怎么争,都争不过时间哪!”
廉易猜不透她的意思,也没耐心猜不想猜,口气愈加生硬“母后,朕在问皇妃,朕的**皇妃!”
端蓉太后端详着眼前一身明黄龙袍,虚眉立目的男子,同样是君主,却不是最像先帝的那个,英俊的装束却摆不出撑起天下的威仪,恩威并施独缺了傲视群雄的三分睥睨,言行举止毫无果断狠辣,就连发怒,也单单只为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样的人,她,看不起!
“腿长在皇妃身上,你来哀家这兴师问罪了?”太后淡漠而言,嗤笑反击。
见廉易阴着脸盯着她久久无语,脸上依然是洒满珠华的淡淡笑意,凤凰的高贵,孔雀的高耀,狐狸的玲珑心,豹子的威冷气势,世界上能驾驭她的人,不多,能让她倾心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太后直指外殿的门,恨铁不成钢般字字见血道“出了宫门,你直奔瑄王府,就躲在暗处,数数你的天下人有多少捂嘴弯腰看大廉皇朝的笑话,这是祖宗费了多少心力力保的百年基业,一点一滴瓦解在不耻流言中,兄弟的王妃你要,现在成了尸体,你是不是还要争,恩?小人愚人之见。”
“什么死了?如贵妃死了?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廉瑄心里堵得难受,不敢相信她口中的话,对这个女人,他总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想占为己有,却又时常陷入不想伤害她的矛盾中,潜意识里不希望她出事,看着那张绝世容颜,心就会莫名的安定。
身后的莹贵妃美眸中激动,兴奋,如愿以偿,多种复杂感情交融,闪烁不定,让端蓉想冲上去扇她一耳刮子,自己的同父姐妹,幸灾乐祸成这般,还算是人么。
太后别有深意又道,“瑄儿顾全大局,有智谋远见,不过杀了个女人,就保全了皇家颜面,哀家始终相信,只要你们有那个心,假以时日感情一定会恢复如初,兄弟不比姑娘家,赛场马比个拳脚,天大的仇都能解开!”
廉易眼角的泪花如流萤易碎,铺展着悲凉的光澜,仿佛又回到那个击跨他一切的午后,什么都是假的,都不属于他。
拱手,行礼,漠然,“母后教训的是,没别的事,儿臣就告退了!”拉着莹贵妃离去,女子笑的娇美甜蜜,**,取你还不易?傅雪莹,当初你羞辱我之仇,总算是,报了!
太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无语,手里的佛珠捻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心还是浮躁烦乱的很,沉默半晌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还是叹了口气喃喃道“算了,是我强求了,本不该难为他!”
“魏英!”
“太后!”
“叫卫福跟着皇帝,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不能让瑄儿一失足成千古恨哪!”魏英脸色一变,眼皮倏地一跳,自古以来杀父弑兄是皇家大忌呀!
“你就去趟定国公的府第,我不省心,怎么能让他们悠闲快活。”太后露出老狐狸阴险的笑,魏英却苦着脸“又不是没请过,去了多少次,不是被藏獒咬伤了腿,就是让鹰戳瞎了眼,猴子尿了满身,吃了一嘴的鸟屎,谁还敢去啊!”那里简直就是规模宏大的野生动物园,小到蚂蚁,大到巨型蟒蛇,应有尽有。听说前几天从游商那买了一头大象!
魏英很纳闷这么多活东西是怎么和平共处的,更纳闷的是定国公居然安然无恙活了这么多年,不明白,不明白看上去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变态嗜好!
太后呵呵一笑道“这次听我的,带上十几桶火油,烧尽他府第的墙院,出了事来找哀家!”
“是!”魏英很怀疑这个办法,但看太后眉宇间的淡定自信,就是没问题了,接下命令执行去了。
太后在心里道,赢儿,只要你不做的过火,哀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养母也是你的母亲啊!
“哈哈哈哈……”此时郡王府欢声笑语一片,廉赢正和他狼子野心的岳父把酒言欢。
“贤婿,你这招真是高明啊,来来来,再干一杯!”长得像包子,笑的像包子,说起话来还是像包子的肥胖男人举起连半杯不到的金杯一饮而尽,华衣锦服,因平日享用不尽的山珍海味养起的肥膘比廉赢全身上下的肉加起来还要重。
廉赢端起酒杯讥讽回敬道“廉国尊贵的二位皇子,抢个尸体,你说,这事传扬出去,还有几个人朝臣元老服他们,廉国的天,要塌的,哈哈哈….”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朝堂局势如一盘陷入高潮的珍珑棋局,看似简洁明了,胜负快分,如若不深谙此道,错动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奸臣贼子,贪官污吏,再多再狂也是蚍蜉撼大树。一个左丞相扳倒了,右丞相王觅嚣张得势,很大一批墙头草摇头示好,他每天代庸能皇帝御批的奏折,重要的都是已经被人翻过的,这都逼不出看势的坐镇老滑头们,廉国根基扎实到了极点。
先帝廉胤没开拓疆土,同样他维守的国域也没少一丝一毫,而且巩固的更加完善,但再牢的防守也会有破绽,他要做的就是抓出不死身的命脉死穴。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他自己失了道义,失了礼信,任谁都救不了,所以廉易不惜用半个兵符换廉瑄夺兄弟正妻的不耻之论,二位皇子抢个女人尸体便是他的另一招夺命杀手锏。
但很快他就小看了顾瑾,一个女人对局势的把握尺度,事实证明恰恰是他最鄙视,成不了气候的贪官之众让他栽了个大跟头,让心机重的元老们也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不禁要拍手称好。
肥胖男人是廉国最有钱的奸商,叫千功莱,也就是钱滚来,他的女儿千墨菲便是廉赢的妻子,当初宫女选秀,此女脾气秉性深的太后喜爱,在万千佼人脱颖而出,他事先调查一番,就抢了个先,奏明太后,成了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当初不过是看上他爹家大财大,能助他一臂之力。
“墨菲这两天怎么样,没出大乱子吧!”肥胖男人担心道,他太清楚这个女儿了。
廉赢心怀鬼胎爽朗一笑“难得墨菲小孩子纯真性情,这两天很安稳!”这会儿应该有喝安神药睡去了,每天往皇宫里跑,心里藏不住事,他采取了最稳妥的办法。老财神的家财还没到他手里,暂时不妄动府中美娇妻。
“那呢….”肥胖男人意有所指,再次担心的问,成败与否就再此一举了。
廉赢不耐,面上还是温和友好的应付“您老就放心吧,只要本王的两个痴傻弟弟一退兵,华瑞大军便紧随其后,齐装待发,时辰到,一发信号,天下就是你我并驾齐驱!”
廉赢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品其中滋味,笑意扩在阴柔细腻却的脸上,邪恶黑暗如两条恶龙影子般忧绕其身,他早就不习惯了光亮,,不是廉国子孙又如何,本大爷照样做这天下的王!断种绝后又如何,这天下注定要给我陪葬!
廉瑄和灵奇讨论完已误了午膳,灵奇着手去办廉瑄交代的事,面沉如水的廉瑄就盯着刚设的灵堂,仿佛就这样慢慢注视着流去了千万年。
老头子说的没错,爱你,也害了你,只是这样,下辈子,你还愿意来我身边么。
廉瑄自嘲苦笑,落寞忧伤在午后盛光下,如华转年轮驶进他心底即将永久封存的一处,我动了情,你却扔下就走了,这比任何惩罚都来得残忍,狠毒。
“王爷,时辰到了,王妃该入殓了!”廉瑄擦去母后仙逝再没出现过的泪珠,步履沉重走向凤仪阁,每次他为了抢先到达目的地,都是匆匆而过,唯独这次,走的,很慢。
只因,他贪恋,不舍,顾瑾在这世上最后的时刻!
抱起冰冷的娇俏人儿,仪容被丫鬟们整理完毕,是她嫁入瑄王府的大红喜服,怎么穿都是那么美,怎么看都看不厌!
诵经超度的和尚在喋喋不休念叨,廉瑄本来不准备办这场法事,但穆银无意中提到一句一路上会被恶鬼缠身什么的,他就请了廉国香火最为鼎盛的功德方丈,昨天晚上他看着她眼睛的时候,发现里面也是和他一样的孤独,无助,害怕,脆弱。
顾瑾,你生是我的妻,死。还是我的妻。
那顿鞭子,就是你我的诀别礼吧,我知道,很疼,疼,才能记住我,然后恨我,比风过无痕要好很多!
廉瑄轻手轻脚把顾瑾放入四面冰冷无缝的雕文酸木棺材中,温柔和颜一笑,如春风拂柳道“瑾,别乱跑,找见额娘,磕三个响头,她就知道你是她皇儿最中意的王妃!要乖乖等我!”
棺盖徐徐拢和,廉瑄的心空空的,再也填不平,一瞬间,转眼就变成了一生。
“武德瑄王,把爱妃还给朕!”恨什么偏偏来什么,廉瑄的戾气正找不到发泄点,憋得难受,当沙包的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廉易身后跟着的那批,是打手?听说过抢新娘的,还没听说过抢…..
拼死累活弄完编整的古敬换了一身通白素袍,穆银愤恨的要吃人的目光所到之处就是他还没见过的皇帝。
******,忒不仗义了,这皇帝当的,恩,不要脸,古敬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