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整个北桥镇都被风雨笼罩了,一道道裂纹似的闪电,不断划破黑沉沉的阴云,小镇的上空瞬间是白昼,瞬间又坠入深深的黑暗。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和地上,发出碎裂般的响声,街道上没有了行人和喧嚣,只有几家门前的霓虹灯还在黑夜里闪着萤火虫般的光亮。偶尔驶过的大货车,碾压着黑夜里的水声从街道穿过,沉重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茫茫的黑暗里。
雨霏今晚下班后破例没有回家,他打电话给亚芳说有业务要处理晚回去一会儿,亚芳告诉他郝大娘已经送过饭了,他很放心的放下了电话。不知为什么,今晚的风雨让他的情绪很低落,望着窗外的夜空,他突然想到了梦莹,有一种委屈和伤感袭上心头。他突然产生了那么强烈欲望,急切的要见到梦莹,他猜想到了这风雨夜里梦莹也一定在想着他。他俩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他不知道梦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只是为了解一些传闻和梦莹通了几次电话,但他们都很少说自己的情况,也许有些事互相都觉得很难开口,也很难说得清楚。如果说在雨霏没有被调整工作之前,对去不去梦莹那里还有一点点顾忌的话,,现在的结果让他在失落中感到什么都没有了,也没有必要再想的那么多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慰,是倾诉,是释放。
雨霏他们的公司离梦莹的旱冰屋很远,公司在北街口的地方,如果要标位置的话,贸易公司和梦莹的旱冰屋,还有雨霏的家正是一个三角形。雨霏家在十字街正东边,梦莹在十字街南边,而雨霏的公司在北街口。雨霏无论是上班还是回家,他如果不刻意到梦莹那去是没有机会遇见的,在加上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彼此都在刻意的回避,所以他们自从那次分手还都没有见过面呢。不知为什么,今晚雨霏还特意买了一瓶酒和一包熟食,他特别想喝酒,他特别想醉,这样的感觉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他甚至连伞都没有拿,他喜欢被雨水欺淋那种发泄的感觉。有时,折磨自己也是一种宣泄。
雨霏雨夜突然的出现,让梦莹惊喜万分。.分手这段时间显得那么的漫长,不仅仅是她对雨霏牵肠挂肚的思念,这中间发生了那么多谁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几乎是在灰暗和眼泪中度过的。这些日子,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鬼一样躲在黑暗里,她不能见人,不敢见人,她几乎每一天,每一分钟都盼着这场风波尽快的过去,盼着雨霏那边能平安无事,早一点来看她,给她一个快乐的消息。当她听说雨霏被派去抓贸易公司工作的时候,她知道这件事对雨霏的影响是巨大的,是痛苦的,她忏悔自己给雨霏带来了这么大的苦难。那天她大声的呼喊着雨霏的名字痛哭,她真想冲出屋去,站在北桥大街上,对着北桥人大声的喊我爱夏雨霏!她想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们的爱没有什么错。她是一个敢于做事敢于承担的女人,但她犹豫的是怕因此而毁了雨霏,她已经无意伤害了他,她万万不能再一次伤害了这个多灾多难的男人了。她在默默的忍受和等,,她相信终会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她更相信自己的爱并没有错,她不会因此放手的。
雨霏被雨淋得浑身淌着水,梦莹心疼的数落着他不知道爱护自己,不顾他湿漉漉的身子,紧紧拥抱他不肯放手。她一会儿流眼泪,一会儿又呵呵的傻笑,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被这雨夜的相见赶走了。突然,一道闪电从窗口划进来,梦莹下意识的把头深深埋在雨霏的胸前,接着一声响雷在屋顶炸开,梦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这细小的动作和反应,使雨霏一下感觉到了梦莹刚烈背后女人的那种柔弱和依赖,他心里不免有点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亚芳在雷雨中那惊恐和绝望的眼神,他有点想不明白,每当和梦莹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眼前总会时不时出现亚芳的身影呢?
雨霏真的喝醉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无所顾忌的痛哭起来,梦莹一边劝他一边为他擦眼泪。梦莹说:
“你以后和她不要再提再娶的事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既然是我愿意爱你的,那么任何痛苦都应由我自己承担吧。不论今后事情走到哪一步,我许梦莹都会信守自己的诺言,非你雨霏不嫁,我一直等你,哪怕到白头,”
雨霏说:
“我不是那种自私的男人,我没有任何理由让你等我,我今晚来就是想对你说说我的心里话。你不要太难为自己了,亚芳坚决不同意带她再娶,我又实在是不能扔下她不管,我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责任。你还是走吧,不要再为我遭受这样的侮辱和折磨了,走得越远越好,你还那么年轻,你本不该承受这不该承受的痛苦,你不会懂,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的,是我害了你。”
“你胡说什么,谈不上谁害了谁,我们原本是出于好心,可亚芳她不理解,我也不能怪你啊,怪只能怪你我为什么要认识,为什么又要这样的割舍不下真心相爱,既然如此,还谈什么谁害了谁呢?相信我许梦莹,我做事是不打折扣的,也是凭良心的,我只有等,永远的等。”梦莹说着拿起桌上的酒瓶,对着瓶嘴喝了一大口,呛得大声的咳嗽起来。
雨霏猛的抢过酒瓶,对梦莹大声的喊道:
“你不要再那么傻了,这太不现实了你懂吗?你如果真的就这样痛苦的等下去,就等于在杀我你知道吗?我的心就会因你而忧,因你而碎,因你而死,那样我就会疯!”雨霏对着瓶嘴把剩下的酒一下子都喝了,然后把瓶子猛的摔在了地上,破裂的声音在雨夜里响得那么吓人。
梦莹也大声的喊道:
“我没有别的选择,就像你只能选择责任一样,我也只能选择等待,老天让你的那份责任承担到多久,老天就一定会让我的等待坚持到多久,这就是命,我只能认了。”
正在这时,里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么晚了有人打电话进来,梦莹感到很意外,她慌忙进里间接起了电话。电话是市里二贵一个亲戚打来的,她特意偷偷告诉梦莹一件重要事情,说二贵因为赌博参与抢劫在逃被公安通缉了,公安正在到处抓他,让梦莹小心点,防备他回家闹出点什么事来。那个亲戚悄悄对梦莹说,如果被抓住至少要判7.8年,梦莹放下电话骂道:
“活该,咎由自取,这是报应!”
突然一道闪电挟着雷声从窗口滚进来,她觉得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和二贵在一起所有的日子,此时在她的心里就像一场梦,一场永远让她心痛的梦,止不住的泪珠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
她回到了吃饭的方厅,看见雨霏已经歪在刚才坐着的沙发上睡着了,灯光下他满脸的疲惫和憔悴,头发因为被雨淋过显得很凌乱。梦莹又想起那次在北崴子看他打水漂时的样子,蓬松的头发被甩起的潇洒和活力,当时让她那么的心动。她想起最初在珊珊家认识时,雨霏解释自己名字时的那种神态,他说夏初的黄梅时节很美,梅子因雨润而熟,这大概就是雨霏的意思吧。唉!自己的心不是因为他而熟的吗?那时他多像一座山和一条河啊!可如今的雨霏竟变得如此憔悴。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雨霏。她看见他的眼角里还含着一颗大大的泪珠,心里如刀剜一般的疼痛,心想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竟落到今天如此的地步,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她轻轻撩起雨霏脸上一缕散落的头发,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一种心酸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