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莹下了汽车找了个电话亭,按照珊珊给她的电话号码,终于接通了珊珊说的那个商场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娇嘀嘀的女孩,她听到梦莹问她是不是梦缘商场时,在电话那边淫荡的笑着说道:
“喂,我说姐呀,这是商场呀,可是这儿不卖货,只卖骚啊,你买吗?呵,呵。”
梦莹哪里听过这样的脏话,她刚想和对方发火,但一想到自己要找珊珊,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以为是自己挂错了号,又仔细的看看手里那张写着电话号的纸,确认没有错,刚想和电话里那位女孩解释一下,对方早已把电话挂了。没办法她又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电话响了好半天,那边一个女的问了一声喂,这次梦莹多了一个心眼,不等对方说话就直接说道:
“请帮我找一下田珊珊,谢谢你。”她一着急把谢谢都先说出来了。
“田珊珊?”对方疑惑的重复着名字。
然后梦莹听见接电话那女的小声问什么人说谁叫田珊珊?远处有人似乎在对着很多人喊道:
“他妈的有没有叫田珊珊的,快接电话,省得吵人家睡不着觉。”
梦莹听见在电话很远的地方有人喊道:
“你嫌觉少就少她妈的睡两个,一宿一宿的干。”
接着有个人好像奔电话走过来了。又一个女孩的声音问:
“嗨,你不是叫小雪么,什么时候又叫珊珊了呢?”
“滚!你她妈的名字都换几个了。”
“嗷,嗷”电话那边一片起哄的笑声。
“喂,谁啊?”
梦莹一下子就听出了珊珊的声音,她心喜若狂的说:
“是我,三姐。”
珊珊在电话那边显然很惊讶,沉默了一会儿便说让梦莹在这边等她一会儿,她来接她,然后匆匆的就挂断了。
大约过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珊珊才匆匆的赶过来,梦莹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简直被惊得目瞪口呆。珊珊穿了一套乳白色的连衣裙,也许十月份上午的风微微有点凉,她上身还套了一件很小的碎花马甲,粉红色的皮鞋后跟足有几寸高,脸上的眉线,眼线,唇线都经过精心的描画,头发挽起了两个高高的吊辫,全没有了当初那种淳朴土气的样子,比以前更漂亮了,但那种漂亮却让梦莹觉得有点风骚和卖弄。
梦莹看见她第一句话就生气的说:
“看你弄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回家?!”
“回家?我也没想回去啊。”珊珊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回答道。然后她一把抱住了梦莹夸张的喊道:
“三姐,我好好想你噢!”
“看看,又疯了不是,都多大了。”梦莹嗔怒的瞪了她一眼说。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珊珊,“珊珊,你说实话,你是在商场工作吗?那些女的怎么都那样啊?你是不是?”
珊珊没有回答梦莹的问话,她反问道:
“三姐,你特意来看我来了还是找我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也是有事找你。”
珊珊朝四外看了看,回头对梦莹说:
“三姐,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再慢慢唠吧。”珊珊说着拿起梦莹的东西朝前走去。
梦莹今天早晨上车早,怕天凉穿了一套长装,下身穿一条黑色的高弹长甩裤,上身穿一件黑色的紧身大开领衫,脚上穿一双半跟的乳色皮鞋,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高挑婀娜的身材,挺拔而飘逸,美丽中透着一种矜持,和珊珊走在一起,不时有人回头看她俩。珊珊不无得意的对身旁的梦莹说:
“三姐,和你站在一起,我特自豪!”
梦莹已经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矜持的一笑说:
“别瞎说,谁像你总是瞎想,快走吧。”
珊珊在一个挂着“绿岛啤酒巴”的门前站下了,回头对梦莹说就这儿吧。
酒巴不是很大,但装修得很高雅,屋顶安有彩色的装饰灯和漂亮的吊花。此刻正播放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萨克斯曲子,整个酒巴里都被音乐声弥漫着。可能是时间太早,酒巴里只有两对年轻的男女在喝酒说悄悄话。她俩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珊珊以东道主的身份喊服务员要了一瓶干啤,梦莹说还是喝一点果汁吧。珊珊笑了说你忘了么,咱们喝白酒都把夏镇长和张助理他们喝服了,今天怎么能喝果汁那玩意呢。珊珊显然是无意中说的这句话,说完了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梦莹说:
“真的,三姐,夏镇长现在怎么样,还好吗?”不等梦莹回答她又接着说,“唉!我出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啊!”
梦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并没回答珊珊的话。她不是不想告诉珊珊她走以后所发生的事,但她知道这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的,她现在最着急的是自己如何能找到一个工作,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至于那些事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慢慢说的,所以她又接着在车站时的话茬问珊珊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上班。珊珊起初还闪烁其词的说是在梦缘商场上班,可是经不住梦莹一再的追问,她最后承认是在一个叫梦缘大酒店上班。梦莹很惊讶的问她怎么能在那个地方上班,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便和梦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当初父母反对她和县城里那个叫“三鬼子”卖猪肉男人的婚事,她毅然辞去村里的工作,狠狠的和父母吵了一架后,一个人偷偷的跑到了县城,被“三鬼子”领回他的家里,也谈不上什么爱情还是贪图什么,她心里只是希望自己通过这个男人走出那块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那个鸡叫狗吠的小小村子,从此改变自己一生土里土气遭人白眼的命运,往后世世代代成为城里人。她内心里想的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梦想,她却把自己的美丽青春和一辈子都做为赌注押上了。她知道父母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开她,她拿不出来自己的户口也开不了结婚证明,所以她们不可能正式登记结婚,但这一切和她强烈的愿望比起来,也许还不是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三鬼子”对她的承诺,给她一个城市人的名份和一个不用辛劳的家。于是,当她的家人在四处寻找她的时候,她们就那样简单而匆忙的同居了。
从新婚的神秘和浪漫中醒来的时候,她才知道,理想,爱,家庭和婚姻这些个美丽和实际的字眼里,却掩饰着一些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虚伪和卑琐。浪漫和快乐的心情还没有消尽的时候,她就陷入了长长的阵痛之中了。
当她说不清是第几次从歌厅里那帮靓姐怀里把“三鬼子”拉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三鬼子”回报她的是更准更狠劈头盖脑的拳打脚踢,那一时刻,新婚之夜的温存和山盟海誓已经变得荡然无存了。她从小被父母娇惯着,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一拳一拳的耻辱和心痛,让她的心几乎破碎了。“三鬼子”指着她流着殷红鲜血的鼻子尖咬牙切齿的骂她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一个土山炮么,我能和你玩玩已经是够给你脸了,你还他妈的当真事过了。如果你再敢管我的事,我他妈的捏破了你的苦胆。
“三鬼子”的话让她的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寒冷,她用颤抖的声音对“三鬼子”哀求着,说自己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们的孩子,希望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好好的过日子。“三鬼子”嘿嘿的冷笑着,用手指尖托着她沾满鲜血的下额骂道,孩子?谁他妈的孩子?那玩意不是有的是吗。想让哪个女人生一个不给我他妈的生一个,我要是在乎孩子现在都快成一个加强连了,我还在乎你这一个么?你别作美梦了吧。骂着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痛得她大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珊珊所有的希望都被“三鬼子”的拳头彻底打碎了,她从希望的顶峰一下子跌到了绝望的谷底,她真的是痛不欲生。
那天,她醒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三鬼子”不知了去向。黄昏的灰暗使屋子里显得死一般的寂静。她只觉得自己的下身剧烈的疼痛,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裤,身下的地上,一滩鲜血已经凝成了黑赫色,那颜色让她感到浑身都那么的寒冷。她失声痛哭着,她哭喊着很久都没有叫过了的妈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毕竟还是一个刚刚走出父母翅膀下的女孩子。
她感到自己就要死掉了。
窗口越来越朦胧,初春的傍晚带着微微的寒气站到了门外。孤独,绝望和恐惧让她刹时产生了莫明其妙的求生欲望,她艰难的翻过僵硬的身体,咬着牙向门外爬去。每爬一步,她的心脏都会急剧的颤抖着,就像马上会滚出胸膛似的。身后的血印随着她一直拖到了门口,她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推开了门,朦胧中她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家,看到了向自己跑过来的妈妈,她扬了扬手刚想喊出来,就觉得身子突然向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坠下去,接着所有的一切都从她的眼前消失了,一切声音都静止了。两行豆大的泪珠从她僵硬而苍白的脸上滑落在门槛下。
她被一阵揪心的疼痛惊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急诊床上了。无影灯下闪动着几个戴着白色帽子的医生。她的手被人攥得紧紧的,胳膊上插着针管,上边接着的是吊着的血袋。她已经被剥去了裤子,两腿高高的蜷缩着。她感到自己的下身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插在里面,接着是小肚子里割裂般的疼痛,有一个东西在狠狠的往下拽,她失声的惨叫了一声,身子也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
“不要动!”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她的身下方传过来。
那个攥着她手的医生似乎更加有力了,她感到自己的手有点麻,有点痛。她咬紧牙静静的听着身子下方传过来的刀剪轻轻的碰撞声。那声音让她想起了夜晚老鼠撕咬着东西的厌恶和恐惧。她感到下身每一阵的疼痛过后都似乎有东西在流淌着。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她后悔为什么会让“二鬼子”这样的畜生把这样肮脏的东西放到自己的肚子里,他也许仅仅是为了快活,可是自己却要背负着一辈子的耻辱和痛苦。就在一阵几乎让她昏死过去的疼痛过后,她痛苦的感觉突然变成了莫名其妙的仇恨。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她在积蓄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坚强和仇恨,她没有再叫喊半声。也许是她的样子感动了攥着她手的医生,医生轻轻的对她说,你受不住就叫一声吧。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个医生说是谁送她来的。医生说那人没说,送到就走了。那医生接着又感慨的说,多危险啊,晚一会儿血都流尽了!哪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再开放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啊!
“不要和她说话!”那个严厉的声音又从身子下方传过来。这次她才听清那是一个男医生。如果是过去,她会羞得无地自容,可此时她有点说不清是放荡还是报复,她竟无端的张大了腿,让所有的丑陋暴露给这个男人。
那个男医生终于从她身子下方站起来了。她用疲惫的眼睛看了医生一下,白帽子下边是白色的口罩,她根本看不见他的样子。
“做后期处理,送到重症室观察。”那男医生对另一个女医生说,然后举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向另一个屋走去。
直到半个月后她出院,她也不知道挽救自己的那个男医生长的什么样。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医院里出来后,心里一直忘不掉在那个男医生面前张开双腿那种报复的快感,以至于这样的快感时时让她激动,她用这样的亢奋玩弄着在她身边所有的男人。她要让他们掏钱,让他们背叛自己的家庭和良心,让他们被肮脏染过后一生都倒霉。
她选择了酒店。
但是,关于内心深处的这些东西,以及后来在酒店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梦莹说的,她还在努力的保留着自己在亲人面前那一点点的自尊和美丽。
珊珊的遭遇让梦莹的心里一阵阵的颤抖,也勾起了她自己那些辛酸的故事,她不觉泪流满面。她劝珊珊说不要太悲伤了,日子是人过的,苦是人吃的,也许所有的一切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她的话里面流露着一种辛酸,但也充满着一种希望。珊珊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也许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回忆中走出来,或者是她还有些欲言又止的心事,她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是珊珊的遭遇让梦莹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同情和怜悯,她又不自觉的流露出女人本能的天性,尽自己做姐姐的心情,从心里更多的为珊珊着想着。所以,她象是对珊珊,又象是对自己说道:
“别伤心了。我本来是找你帮我找个事做的,可是你这个样子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你?怎么啦?和我三姐夫闹翻啦?怎么一个人出来找事干?不过啦?在村上不干啦?哎呀,你都快急死我了,你真是的快说话啊!”
“你一连串问了这么多,我怎么说话啊?”
“好,好,不问了,你就告诉我这些,快点吧!”
梦莹长长的叹了口气,停了好一会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