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上海三个月的战争,造成我军空前的光荣纪录。上海剧战的地点,虽然是吴淞大场和罗店,但支持这个战局的轴心,却是闸北,负责守卫这闸北的,就是孙元良将军。后来,大场失守,国军西撤,奉令掩护退却而被困于闸北四行总库的八百孤军,他们高竖中华民国的国旗,视死如归,从容应战,当时一种慷慨赴难的精神,真是惊天动地,敌友同钦。这忠勇的孤军,就是孙将军训练有素的部下。
可是在首都战役中,我们听见孙将军失踪的消息,当时一般崇拜抗敌英雄的人们,都关怀着他的安全,都希望他早日脱险。最近孙将军真已脱险,并且到了汉口,因此一般关怀着他的人们,多希望知道他脱险情形,所以我们特地去访问了孙将军。
孙将军是四川华阳县人,现年三十四岁,日本士官学校和黄埔军校第一期的毕业生,现任某军军长,他身体修长,面貌英俊而秀丽,态度文雅,谈锋犀利。虽然他已过着十年以上的戎马生涯,但他依然是那么文质彬彬,和蔼可亲。
“孙将军这次一时的‘失踪’,许多人都关怀着,现在可否请你告诉我们一些脱险的经过,好让我们告慰于关怀着你的人们?”我首先问。
“可以的,”孙将军答,“十二月十二日的晚上,我们奉到命令,退出首都,当时我的队部还有一千多人,我们就于深夜冲出和平门,可是刚到了燕子矶,又与三四百敌人相遇,经激烈战斗后,始得通过。当时我假定京沪铁路交通已断绝,敌人不致在沿线驻有重兵,故把部队安排妥当后,星夜赶往龙潭,次夜抵下关,继又往高资。我此时已乔装农民,宿露餐风,昼伏夜行,历十余日始抵奔牛(常州附近)。
“抵奔牛后,传苏锡一带,通行很难。同时又听得泰兴口岸,尚有外轮往来,旋又昼伏夜行,转返龙潭,并设法渡江到瓜洲,那里的壮丁,都负枪实弹,以御土匪,见我们由上游而来,疑非善类,故盘查特严,幸沿途未遇敌军,乃得安全通过。
“抵瓜洲后,始悉往来上海与口岸间的外轮业已封锁,同时又获悉南通泰县仍为我军所有,故又设法雇用民船到江都县属的三江营,再徒步往泰县。泰县有江苏省政府委派的县长,我乃电苏省府韩厅长接洽,次日乘小轮抵阜宁,承韩君派车相迎,故即经淮阴赴徐州,再转车来汉。”
“将军脱险经过,幸已获闻其详,惟将军身经一二八战役,此次又奉命守卫闸北,旧敌重逢,不识你对于他们,在前后两次的战争上比较,有何观感?”我继续地问。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孙将军很高兴地说,“把一二八和八一三战役来比较,敌人最显著的是军纪的退化,你看此次敌人到处烧杀奸淫和抢掳,他们烧杀无辜的民众,奸淫老弱的妇女,固为人道和国际公法所不许,但他们鸡犬不留的抢法,一般高级军官连红木家具都要搬到日本去,这种抢法,几乎使我们不能相信所谓‘皇军’也竟糟到如此田地!
“其次是敌人的士兵,比较一二八更不能吃苦,更不肯牺牲,因此他们的消耗也较大。这也许是因为敌人现在征调作战的,多是中年的预备役,所以他们不像青年那样的偏重理想,勇于牺牲。
“再其次是敌人作战还很呆板的守着陈旧战术,譬如他们在阵地战中,常固定地先用炮轰,继用战车,最后用步兵冲锋。我们根据实际的经验,在他认为是主要阵地的地方,我们却不厚集兵力,使他的炮弹落空,在他以为可以乘虚袭击的地方,我们却筑有很巧妙的战壕,能够很快地进入阵地,予敌以痛击。
“最后敌人的空军较诸一二八增加很多。空军的轰炸,虽未必有若何伟大的效果(敌人有几天在闸北投了两吨半的炸弹,我军死伤还不到三十人),但它的威力,却是以先声夺人,特别是在一般老百姓。”
(原载于《抗日名将剪影》193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