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到头顶上,苏子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不过一刻钟苏子睡去,刑莪术昏睡在马背上,祝良姜牵着缰绳远远跟在小胡子的后面。走到天黑还不见小胡子停下,子时来到苏子渐渐苏醒过来,苏子感觉腰背有些酸痛,被灯笼火打过的头稍微好了些,祝良姜站在马身边等待苏子醒来,道:“头还是疼吗?不如去找姜姐姐看看。”,苏子抚着额头道:“她看不了,冥界的幽冥鬼火确实厉害,我想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不用担心了,怎么,他都没找个地方落脚吗?”,祝良姜道:“没有,他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走着,一路上见到一个人就和人家说碰到和尚的话,像是疯了又傻了。”,苏子道:“真是奇怪,瞧他的样子不像是逃出来的,难道那些官兵把他放了?”,祝良姜骑上马拍拍马屁股,道:“我们继续跟着他,看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苏子见祝良姜头一次这么有兴致去好奇别人的事心中高兴得不得了,立即快马加鞭叫祝良姜追上自己,苏子和祝良姜的笑声响彻山谷,走在前方的小胡子停下脚步听着这笑声。
苏子和祝良姜追追赶赶已经离小胡子不远了,小胡子已经看到他们在后面嬉闹。
苏子看见一颗大柳树下有个身骑骏马的人影好像在盯着自己,苏子顿时愣住了,祝良姜看着苏子的神情也往柳树下看去,小胡子先开了口,道:“今夜没有大月亮,你们别疯闹了,当心栽进沟里去。”,祝良姜拱手道:“打扰了,前面的兄台。”,小胡子又勒马慢慢地往前赶路了。苏子道:“你干嘛装作不认识他,听声音也知道是那个‘贾兄’啊。”,祝良姜道:“就当作不认识,免得让他察觉到咱们跟着他。”,苏子双脚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千里马立刻狂奔起来,原本要说的话只能回头高喊:“你当他是傻子呀!不知道!?”,祝良姜眼看着苏子从小胡子身边跑了过去,高声呼唤道:“还玩呀!快回来。”,苏子嘴里叽里咕噜说的话祝良姜再也听不清了,就这样苏子跑得没了影,祝良姜自己跟在小胡子身后。
太阳微微露头,凉山州城的城门就打开了,早起的人们陆陆续续来往不断,挑着扁担、提着木桶、挎着篮子还有推着小车叫卖的。祝良姜终于在街道旁边的包子铺看到了苏子的马,见到了正在进食的苏子。桌子上摞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八九屉包子,祝良姜把马交给店小二吩咐道:“麻烦喂和那位姑娘的马匹一样的草料。”,店小二悄悄指着苏子道:“您指的是那位花脸姑娘吗?”,祝良姜心中一惊,低声嘱咐道:“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说,看见了就当作没看见,更何况我和她是一起的。”,店小二瞪大了双眼膝盖微屈,祝良姜急忙扶住,道:“还不去喂马?”,店小二急忙牵着祝良姜的马去了街边马厩,祝良姜坐到苏子对面,看着苏子的右脸不觉心中懊恼,苏子见祝良姜皱着眉毛双目无神,敲敲桌子道:“你又想什么呢?”,祝良姜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事,你买这么多包子吃得完吗?”,苏子道:“你快吃,剩下的拿给那个小胡子。”,祝良姜道:“他刚刚牵着马从你身边走过去。”,苏子道:“我看见了,他往东城门方向去了,可能还要出城。”,祝良姜道:“原来你昨天是先行一步,真是聪明。”,苏子道:“什么?不是,是昨天大红马太过兴奋,我控制不了就一直顺着大路跑过来了。”,祝良姜一口包子卡在喉咙,说不出道不明,苏子端起茶水捏住祝良姜的嘴就往里灌,祝良姜缓过气来,道:“算了,咱们马上去追贾兄吧。”,苏子松了口气,道:“真没想到,火神的后代差点让包子噎死。”。
远处孤洲不见山,黄土垄中送白骨。小胡子在一颗枯树下随风而荡。
“不好,小胡子自杀了!”,苏子惊呼道,祝良姜从马背上跃起,一道火柱将粗布烧断,小胡子直接砸在自己的破扇子上。苏子拿出水袋给小胡子喂了水,小胡子渐渐苏醒,眼前是苏子模糊的双影,苏子用手去探小胡子鼻下的气,道:“还好。”,小胡子清醒过来直接爬向一处孤坟,“贾门封式之墓”。
祝良姜问道:“贾兄,这位是?”,小胡子依靠在墓碑上,道:“这个女人太爱财了,她跟一个小商人跑了,我来投靠表叔,没想到竟然在街上撞见她,我跟着她,她已经为那个男人生了三个孩子,还个个都是儿子,真是母凭子贵,她从一个小妾变成了夫人,我呢!我去找她,我骂她“贱妇”,把休书扔到她的脸上,然后我杀了那个贱人的儿子,我逃回了叔叔家,叔叔派出几个家仆,连同那个贱人一齐杀了,真是好啊,当时她哭着求我别杀她,我杀她儿子的时候她怎么不求求我呢!?他的丈夫逃脱了,当晚我就被抓入狱,表叔花了几个钱,他也死了,他们把他的尸首扔到了案发现场,只是几个小狱卒为他们一家不平,他们不放我出去,一直僵持到了第二天夜里,有一个剑客突然冲了进来杀了他们,我被放出来了,那晚我喝醉了,那两个更夫绑了我,一个去叔叔那里送信,说他们打更全部都看见了,想要一笔钱,他们太傻了,好了,也被杀了,我跟着你们就是想让官兵抓住我,我有一个好叔叔,如果我当初早点投奔他也许我的妻子就不会跟别人跑了。”。
苏子惊呆了,道:“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你死了?”,小胡子激动道:“我?不是我!他们是为钱死的,连同这个贱人,都一样!”,小胡子使劲儿的用手指戳墓碑,小胡子爬过去拿起破扇子将金线抽出来挂到树上,又把头伸进去,他看向苏子,道:“请把我埋在她身边,把我的扇子交还给我叔叔,他不该这么疼我!”。他开始蹬腿挣扎,苏子刚要上前阻止,祝良姜伸开双臂挡住苏子,道:“我们没理由阻止他,那三个孩子和商户的一家老小不能白死。”,苏子眼圈红红,祝良姜举起手希望给苏子一个温暖的怀抱,苏子没有靠过来看着枯树,道:“你看,那是谁?”,祝良姜回头看去,道:“店小二和他的‘老大’?”,苏子叹气道:“他是真该死了!”。苏子和祝良姜忙了半天终于可以回城了,耀眼的光芒照在苏子的脸上,苏子趴在马背上等待入睡,伴随着头痛进去一片漆黑的梦中。祝良姜带着小胡子的嘱托来到了贾府,他的叔叔见到扇子急忙去门口迎接祝良姜。
“鄙人贾仁,公子请进。”,他又看到趴在马背上的姑娘,问道:“这位姑娘?”,祝良姜道:“没事,这是我的朋友,他习惯了,叫几个仆人把他抬进去,还要麻烦贾老爷给他安排个好的房间。”,贾洛连称“小事”。
祝良姜被请到大厅用茶,贾仁追问他侄子是怎样离去的,祝良姜道:“他只是嘱托我们把扇子交给你,这条金线是他用来自杀的,也交还给您。”,祝良姜将金线送到贾仁手中,贾仁手捧金线开始哭泣。
“就这么一个侄子来投奔我,一个亲人都没了!我命人做的新衣服他怎么都不肯穿,扇子上镶一些金线有什么用,当初真不应该答应他,怎么想到啊……”,祝良姜感到一些尴尬,安慰道:“贾老爷,请节哀。”,贾仁突然问道:“敢问一句,你是亲眼看到我家洛儿死的吗?”,祝良姜心中一惊,没有对策,道:“第一次是我们救了他,然后他道出实情,我们就没再阻止他,对不住了,贾老爷,我们实在无能为力。”,贾仁眯起红肿的双眼摆摆手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还是要多谢公子完成我侄子的遗愿,小地方招呼不周,小老儿实在伤心就不陪公子用餐了,我会让下人把饭菜送到公子和那位姑娘房间去的,公子请便吧。”,祝良姜拱手送走贾仁,很快一群下人把大厅布置成灵堂,贾府的哭声不绝。
苏子被阵阵哀乐声吵醒,捂着耳朵顺着门缝往外瞧,外面灯火通明,穿着白衣披着麻布的人来来回回的走着,祝良姜坐在门外,苏子把门打开,道:“怎么这么多人和我二哥一样喜欢穿白色。”,祝良姜道:“这是贾府。”,苏子坐到祝良姜身边,道:“我以为你把东西送到就会直接走的。”,祝良姜道:“对呀,贾仁刚刚直接问我我是亲眼看着他侄子死的吗。”,苏子认真问道:“那你一定是实话实说了,那还呆在这?所以你总是被刑璞陷害是有原因的,咱们快溜吧,别坐着了。”,两个人刚起身就有一群官兵冲进来,吓得二人飞身跳到房顶,一个带头的道:“果真是高手啊,看来贾老爷说的没错,就是你们两个杀了人,来人!抓住他们。”,苏子和祝良姜听懂了来意,刚要开溜就有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剑客一起攻向他们,苏子几个闪身躲了过去,祝良姜见苏子只是防御很是着急,道:“你还真是遵守家训啊,快还手啊!”,苏子笑道:“我是不敢杀凡人,可他们连法夏的一半功夫都抵不上他们伤不到我。”,此时的剑客越来越多,下面的官兵已经用起弓箭,苏子躲闪的有些吃力,不得已运作法术,以气挡箭,射到半空中的箭都纷纷掉落到屋顶,祝良姜使用御火术击退所有剑客,他们挣扎在火海中然后化为焦炭。
此刻城中乱作一团,每条街巷都有十几个官兵搜查,熟睡的人们被阵阵敲门声吵醒,孩子也吓哭了,女人们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男人们自发的守在家门口,苏子和祝良姜站在云头,苏子惊魂未定,道:“良姜,如果我们不是神的后裔,现在必死无疑了。”,祝良姜捂住颤动的火镯,心中不是滋味,道:“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苏子。”,凉山州城灯火通明,此刻风往北吹,苏子坐在云上,把鞋脱掉,道:“我也想,可是咱们的两匹马和行李还在贾府。”,祝良姜松开手,偷偷观察一下火镯,火镯恢复常色,祝良姜揪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他也坐在云朵上,两只脚搭拉在半空中,道:“唉,不过是些寻常的衣物,我们可以驾云去东海,等这里恢复平静咱们再来取马。”,苏子想了一会儿,站起来道:“不好,陆头儿的道袍还在行李里,你不提,我都忘了要给他缝袍子。”,过了半个时辰,凉山州城终于平静了些,官兵撤出民宅全部都聚集在贾府周围。苏子躺在云上看着星星,一条银河就在二人的头上,还有几只鹰在天空翱翔,云下的人们只看到漆黑的夜空,他们以为今夜会下一场大雨,只是乌黑的云层挡住了这良辰美景,祝良姜想去握住苏子的手,只是苦于不能靠近,祝良姜拨开云雾向下望去,道:“咱们离凉山州城越来越远了。”,苏子慵懒的翻个身,道:“就随云飘吧,只要没飘到太白山川就好。”,祝良姜倒在苏子对面,道:“明天一早我们偷偷潜进城中,把马和行李都带出来,可是要有灭蒙鸟帮助才行。”,苏子不语只是盯着祝良姜的眼睛,过了一会儿,道:“也只能靠它们了,可是你哥好歹是个将军,咱们竟然还要躲着他们。”
苏子换上一个农妇的旧衣,祝雍扮作卖柴汉子。苏子捏着鼻子道:“这衣服什么味儿?我快要受不了了,我把它脱下来洗洗再进城吧。”,祝良姜赤着胳膊,扛上柴火,道:“这样更好,省得有人接近你。”,苏子挎着一筐鸡蛋,道:“这鸡蛋你也给那老妇人钱了?”,祝良姜道:“一共三钱,我给她一两。”,苏子先起身往凉山州城飞去。两个人落到一个无人的小巷,突然刮起一片黄土,苏子顿时变成了黄脸婆,祝良姜满意的笑道:“这样还差不多,我绕到贾府后面,你在这附近等我。”,苏子点头答应。
黄土墙,街对角,苏子蹲在路边卖鸡蛋,她东张西望没看见一个官兵,苏子挎着篮子往城门口走去,官府捉拿自己的海捕文书都下发了。苏子的画像只有那道疤痕像,祝良姜的画像足有八九分像,苏子不敢多瞧,急忙往贾府方向走。祝良姜骑着马在街上狂奔,后面有几十个官兵追赶,苏子吹起金哨子,灭蒙鸟从东方飞来,两只大爪抓住两匹马,苏子和祝良姜跃到灭蒙鸟的背上,数百支箭追赶到半空便自由下落了,苏子道:“我叫鸟儿一直往东飞,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祝良姜道:“感觉不对!他们不像是为了贾洛的死而追我们。”,苏子道:“那个贾仁似乎联合官府把那三个杀人案算到咱们的头上,小胡子死了,不仅死无对证,小胡子变成了被冤枉的人,咱们成了真凶,还杀人灭口,斗杀官兵!”,祝良姜紧紧抓住灭蒙鸟的羽毛,迎面的风吹得祝良姜和苏子快要坐不稳,祝良姜回头喊道:“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苏子趴在祝良姜耳边说:“我在城门口看到抓咱们俩的告示了,你的画像实在太像你了!”,祝良姜问道:“那你呢?”,苏子道:“我只看到纸上有一道红印,可能是我右脸的剑伤吧!”
苏子在山中的瀑布下洗了澡,换了身男装,是刑莪术常穿的白衣。如果没有脸上的疤痕,苏子还真是个翩翩少年郎,祝良姜错觉中以为是刑莪术醒了向他走来。苏子翻遍了所有行囊,唯独不见了式微姑娘送给她的玉露冰皮面纱,苏子抬起手看着手绳道:“真是可惜,现在只剩下她对我二哥的心意了。”,苏子突然倒地不起,祝良姜跪在地上看她怎么了,原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连正午的阳光都看不到,祝良姜知道,这只是每一天的短暂离别,他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