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舟,划船的老神仙,两个口干舌燥的年轻人。
“你们接着说呀,这一路上你们还碰到什么奇事?”
苏子探出半个身子将头插进海水中,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好咸呀!”,苏子的头发都湿了仍旧靠在祝良姜的背上,祝良姜道:“老神仙,你带着我们在海上行了几日,我们的事都说了三遍了。”。
“就是就是,我们很渴,咱们在前面靠岸吧。”,祝良姜突然起身,苏子栽进船中,苏子呼唤着,“水,水…”,祝良姜拱手道:“多谢老神仙相送,您这一路也劳乏了,就在前面分手吧。”,苏子随声附和道:“对对,去龙宫的路远着呢,况且你也进不去龙宫,就到这里吧。”,诸常山将船摇到岸边,道:“也好,恐怕你们闲我烦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只怕你们还有趣事讲给我听。”,苏子跳下船,道:“你连灭蒙鸟都见过了,我们再没奇事讲给你听了。”,祝良姜打了几罐清水放到船上,果子也摘好了,“就此拜别。”,苏子喝足水,道:“拜别拜别。”。
“一定要回来,我在这等着你们。”
小舟渐渐远去,诸常山还在岸上挥手,苏子道:“他对我笑的好奇怪,我感觉甩不掉他了。”,祝良姜笑道:“不过是个孤独的老头,等咱们回来躲着他不就行了。”,苏子将脚搭在船边,啃着野果,道:“良姜,你变坏了。”,祝良姜道:“我怎么了?”,苏子道:“若是从前,你一定会回来和老神仙告别的。”,祝良姜坐下也拿一颗果子吃,“老神仙是真的很烦。”,苏子将果核扔到海中,道:“那应该闭嘴休息了。”,二人都不再说话,随着海波飘荡,一个看着蓝天,一个看着蓝海,一直到星光布满天空,苏子开口道:“小祝子,为什么法夏喜欢盯着星空看呢?”,祝良姜道:“不知道,我没注意过。”,苏子嗤之以鼻,道:“亏得他拿你当朋友,我才是他的好朋友,我是‘小苏子’。”,祝良姜蜷缩着晕晕乎乎的睡去,苏子偷偷将鞋子脱下,双脚触碰着冰凉的海水,苏子撩起海水自己玩耍着。
小舟撞到一大块山石,祝良姜被惊醒,苏子正趴在石块上贴耳去听,祝良姜召唤道:“苏子,快下来!”,苏子坐起指着石块道:“这是什么石头?竟然能浮在海面上。”,祝良姜道:“这是蜃兽,守护大海的,你不要压着它。”,苏子用脚趾去感受它的心跳,道:“还真是活的。”,苏子回到船上,它慢慢飘远。
前面一艘大船驶来,上面挂着帆旗,“是遣唐使的船只。”,苏子踮脚望去,道:“关我什么事,知道你通晓万事,不用总是拿来卖弄。”,祝良姜道:“我不是卖弄,是又怕你发问。”,苏子悄悄将鞋子穿好,道:“凡人的事我什么时候管过。”,祝良姜无奈的摇摇头,她能少管闲事才怪。
小舟突然被浪头卷起,不知是什么庞然大物从舟下游过,海浪愈来愈凶,大船整个被海浪卷起,船上的人像蚂蚁一般往下掉,祝良姜紧紧抓住船尾生怕自己掉进海中,苏子也随着船摇摆。
“良姜,会不会是海妖害人?”
“不知道啊…”,苏子立即往大船飞去,祝良姜躲在船上被海水浇灌。苏子恍惚中看到一个大龟壳,便施法镇住海浪,大船竟然被一张大嘴撕个粉碎,所有的人被吞噬,“大乌龟,快放了他们!”,苏子呼喊道。只见大龟翻身卷着浪跃出海面,口中喷出海水和几个死人尸骸,苏子不幸被打中落进大海,大龟往深海游去逃走了。
苏子游回海面吐了几口海水,海面恢复平静,小舟和祝良姜却不见了,苏子抓住一块木板爬了上去,“祝良姜…祝雍!你在哪儿?”。
“这里……”,苏子寻着声音找去,祝良姜被几块大船板压在海底,苏子将木板击碎,祝良姜半个身子掉进水中,苏子笑道:“海水温暖吧。”,祝良姜举起双手展示火镯,火焰在祝良姜的手腕处游走,“海水将六丁神火引出来了,咱们要尽快回到陆地,巡海夜叉就快来了。”,苏子揪住祝良姜的腰带,奋力飞起,祝良姜的脚时不时还能接触到海面。
“再飞高一点!”
“你太重,我做不到!”。
离此最近的岸边就是诸常山守候的地方,逃不掉就面对!太阳跑得很快,越接近午时苏子的力气就少一分,火镯上的火焰渐渐变大,祝良姜的衣袖已经开始起火。
“不好了!我控制不了它。”
“你多少用点法力,不然会烧到我这里!”,祝良姜只是用手去捉。
“我若是用法力,你们东海的人会立即抓住我!”。
眼看着到了岸边,苏子将祝良姜先扔到岸上,祝良姜快速跑离大海边,正是午时一刻,苏子从空中重重跌落,手臂上的鳞片闪闪发光,远在几里外都能瞧得见,苏子正值转化的关键时刻,婴儿的啼哭声又来了,头却不疼了,反而较以往清醒许多。
“着火啦!整片林子都着啦!”,原来是诸常山从林子深处跑来,他的屁股正在冒烟,苏子见他跑来一脚踩中自己手指然后另一只脚踩着自己的背部奔向海水,心中咒骂着诸常山被火烧掉屁股!
一股子烤羊的味道将苏子熏醒,“香,真香。”,苏子爬起来,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架着篝火,上面挂着一只全羊,一名女子和祝良姜有说有笑的,苏子瘸着一条腿走过去,女子看向自己,道:“你真狼狈。”,这是她开口对苏子说的第一句话,狼狈?苏子有些讨厌她了,不过确实有些狼狈,衣服前面都是潮湿的泥沙,竟然还挂着两只已经被压扁的螃蟹,背部还残留着诸常山的鞋印,苏子摸摸头发,竟然有一缕被烧焦了。
诸常山从海中浮浪而归,苏子道:“你逃的够远,现在才回来,怎么,没事?”,苏子指向他的后面,诸常山笑道:“我刚刚回小孤山换了一套衣服,是这丫头做给我的。”,祝良姜突然来一句,“原来姐姐还会自己缝做衣服,真是少见。”,苏子拿掉螃蟹留下的钳子,道:“战神庄的所有女仆都会,有什么稀奇。”,祝良姜起身走到苏子身边道:“我来引荐,这位是东海的八公主继随子。”,苏子道:“这么说我应该是你的表姐喽。”,继随子站起来明显比苏子高很多。
“我是你的堂姑。”
“什么?敖袂是我三表姐,她的五妹称我姐姐,你排行老八怎么会是我堂姑呢!”,诸常山掰着手指头,道:“应该是表姑吧。”,继随子道:“我的母亲是你堂叔的干娘,我怎么不是你的姑姑。”,苏子靠近烤羊嗅着它的香气,道:“那你也是龙族?”。
“不,我是鲲族。”
“就是又是鸟又是鱼的水族,敖袂的父亲认水族的鱼做娘,还真是丢脸,不过他都能入赘东海连战神的姓都改了,还有什么不能。”,祝良姜割下一片肉放到叶子上送给继随子,苏子不高兴道:“怎么,你不是怕东海的人吗?”,祝良姜转身割下一大块肉,双手捧着送到苏子面前,苏子不自觉的往后退,祝良姜亮出手腕,只有两道印子火镯不见了!苏子即惊讶又兴奋,道:“怎么,是噗的一下就没了?”,祝良姜将肉放进苏子手中,道:“是这位姐姐帮我把镯子取下来的。”,继随子从腰间解下一个透明香囊,道:“火镯在这。”,继随子将香囊递给苏子,苏子不敢接,诸常山竟然将香囊直接扔到苏子手中,苏子害怕的闭上双眼,冰冰凉凉的感觉,像是式微送的玉面冰皮,苏子眯眼看着手中的香囊,里面的两只火镯像是疯了一样的喷出火焰,只是都被囊皮挡了回去。苏子睁开眼道:“这是什么?”。
“是北冥的普通香囊,是用麒麟皮做的。”,苏子将香囊扔给祝良姜,道:“还给你。”,继随子提醒道:“千万不要将它打开,不然它们会跑回去。”,苏子不顾形象的吃着羊肉。
苏子已经吃得饱饱的,倒在沙滩上,继随子道:“你应该收拾收拾。”,苏子拍拍肚子,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姑姑了!”,祝良姜往烧焦的树林走去从林中牵出了苏子的红马,祝良姜将包裹取下,道:“最近真是奇怪,随到一处地方它们也随后就到。”,苏子接过行囊道:“我有金哨子,它们当然随叫随到。”。
诸常山施法变出一艘大船,两个人的行程变成四个人,苏子一直看着继随子,祝良姜笑声问道:“苏子,怎么了?”,苏子道:“姐姐,你为什么叫她姐姐?不会因为她是我的表姑吧。”,祝良姜道:“姜姐姐不也是称呼姐姐吗?”,苏子笑道:“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祝良姜道:“可是你若是想要进龙宫就只有她带路才有可能进去。”,诸常山施法推动船只前行,继随子对祝良姜说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巡海夜叉不会难为你。”,经过海难的海域,苏子道:“这里是大乌龟吃人的地方,绝对是个法术高强的妖怪。”,祝良姜道:“难道是东海龙宫跑出的龟精。”,继随子将手放进海水中,道:“不,是海和尚,最好不要招惹他。”。
“海和尚?”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和尚来到海边度化渔夫多放少捕,他在船头共宣讲佛法五天四夜,渔夫果真做到,东海的生灵不少被放生。一日他又在打渔船上念经,“世有千恶,亦有万善,杀生为恶,放生即善。”,正巧有一湖君太子到海上游玩,他也喜佛法,便与和尚争辩,竟然将和尚逼得跳海自杀,和尚被万鱼啃食,从此海上便出现一个其状如鳖,浑身赤红色的人首鳖身的海和尚,遇到他就会舟船不利,有鱼腹之忧。
苏子认真的听诸常山讲故事,想来他们遇到的一定就是海和尚,“那个太子说了什么把他逼死。”,诸常山道“说来他是自杀,太子发问‘恶人只因杀而为恶,善人只因不杀而为善,那么诛杀恶人为恶吗?放掉恶人也是善举吗?’,和尚不知如何应对就跳下海了,曾被他救过的鱼虾分食了他的尸首。”,祝良姜道:“所以他就怀恨在心变成妖魔吃人。”,继随子道:“不然,我听父亲说他的灵魂身在苦海不得脱身,他曾飘至北冥,父亲还曾赏过他素酒,后来被魔界的一个魔王诱骗吃人,如此修炼可得脱生,从此他归于魔界,神冥两界曾与魔界约定互不侵犯,也就没人去管他。”,诸常山点头道:“不错,我也不一定能收服他。”。
船只顺利通过这片海域,今夜真宁静,除了船头的灯笼引来了蛾子,仿佛世界再没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