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把小瓶子的口打开,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他转了一下眼珠,“难道说,你是来。。。。。。”替他擦药的?如儿一把夺过瓶子,“我住的西苑,没有什么上好的药材,这个,还是程伯给的,说是去毒效果极佳,不过我想江少爷也是不需要的了。”
江月嗔怪地问了一句,“你怎知我不需要上药?”如儿扫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童小姐那儿有上好的药,我的药比起她的来,是自愧不如的,既然江少爷的手已经上过药了,那么。。。。。。”她没有说下去,江月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刚才在回廊上,果真是你。”那她为什么要转身走呢?
“程伯让我来向你道声谢,既然我已经来过了,也该走了。”如儿倒是片刻不迟疑,就要加快脚步离开。江月跑上去拦住她,“姑娘口口声声说是来道谢的,但从方才到现在,就没有听见姑娘口中吐出一句像是要感谢的语句。”江月心里承认自己是个得寸进尺的人,这个如儿别扭清冷的性格和她背后所掩藏的秘密令他不禁想要探究,读书时也是这样,好友路寻深说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个性。
如儿见他不依不饶的样子,羞窘了一张白皙的面孔,“你怎么这样纠缠?”她也顾不上什么,推开他一只手就要走,偏偏触动了他的伤口。闷哼一声,江月让到一边。如儿赶紧回过头,“江少爷,你没有怎样吧?”江月无力一叹,“看来,你这个不起眼的药材还真是要派上用场了。”如儿让他不要乱动手臂,随后跟着进了屋子。
江月撩起袖子,看她很纯熟地替自己擦药。“真是奇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熟练。”就是在上海读书时,那些和他一起学医的女学生练习给伤者包扎的时候也没有她纤细的手指来得灵活。如儿没有抬头,厚重的刘海依旧遮住前额,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如果手脚笨一些,还能待在这里么?”江月盯着她的头顶心,忽然就这么来了一句,“可我看童世伯似乎并不喜欢你这位手脚灵活的小丫头啊。”
似是刺到如儿内心深处,她忽然就停顿了一下,江月可以感觉她浑身在震颤。
“老爷不喜欢我自有他的道理,说明我还不够灵巧,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只是尽量做好本分的事情,没有时间去揣摩他的心思,不然的话,老爷会不高兴。”如儿回答的滴水不漏,江月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你一口一个你这个做丫头的,你就这么怕我误会你不是童府的丫鬟?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如儿一顿,忽然就用力绑紧绷带,害江月瞪大双眼痛呼一声。如儿冷着一张脸,“江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月皱眉,这丫头,下手不是一点点的狠。“你就是这么对待伤者的吗?”见她气恼地偏头不语,他沉吟了一会,“我是有一肚子疑惑,不过大概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我最不理解的就是姑娘你了,真的就这么甘愿待在这个地方?这童府虽然是你的家,可是比起外头陌生的地方还不如不是吗?”
如儿倒退了一步。这江月字字珠玑,程伯告诉她江少爷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她是不相信的,江月一个外人,凭借这短短的在童府的日子,还有他们之间根本不深的交情,他如何认定她是童府的小姐?“江少爷极为聪明,为人心思缜密,太喜欢探听,你可要小心他。”程伯是这么告诫她的。
江月见她在沉思,不禁步步逼紧了问,“你怕什么?不过是童老爷其实有两位千金,他宠爱小女儿,却不管大女儿的死活,这算什么大秘密吗?怎么童府对你避而不谈呢。。。。。。”江月一股脑把自己对童府的疑惑脱口而出,却没注意如儿已经发白的脸。如儿手指有些颤抖,背过身,闭上眼睛。他果然知道了,如果让童笑海知道江月那晚闯进西苑,会怎么对自己呢?他本来就讨厌她这个鬼魅,那样的话,更有理由将她赶走。如果能让江月装作什么都不知。。。。。。
“还记得那日在长廊上我对你说的话吗,江少爷,好奇心太重,未必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他一味的探听,只是在揭她急于想要愈合的伤疤而已。江月不怒反笑,“这南浔镇上的人就是闭塞,只知道一味的遮掩,殊不知,有时候事情藏着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就如同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赶到西苑,我怎么知道你那位愚昧的程伯竟然给你吸大烟?那样的匹夫粗汉怎会知道那东西是会吃死人的?他。。。。。。”江月还想再说下去,如儿忽然厉声阻止了他,“够了!我不想听见任何一个人说程伯的不是!在童家,每个人都自以为自己是好人,喜欢说他人的不是,然而只有我最清楚,谁是好心肠,谁不配做人!”她说这些的时候江月分明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他顿时噤了口。
很安静,安静地一如方才没有过口角。如儿在细雨声中逐渐清醒,恍然意识到自己失了礼仪,连忙走过去拿起绿色的小瓶子,“以后隔一天我是会来帮你换药的,这药不能断。但是请江少爷自重,以后千万别提今天说的话了,就算你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就当是梦一场,醒过来就忘了行吗?”
如儿收拾好东西,就要走出去。江月在身后叫住她,“等一下。”他走进屋子里拿出一把伞,出门递给她,“从东院到西苑有一段路,这雨说大不大,但还是足以让人淋了之后感染伤寒的,你拿去吧。”江月见她迟疑,就把伞塞进她手中,“我保证以后不再提今天的事情,但是最后再说一句,希望你听进去,你这病越吸那东西就越厉害,你还是不要再碰了。”
如儿撑开伞,逐渐被绵绵雨丝覆盖。江月活动了一下手臂,坐在书桌前想翻书看,却满心的烦躁。如儿,程伯,童老爷,童暮溪。。。。。。童家的一切在他脑海中翻转。他撩起袖口,伤口处飘来一阵清淡的药味,他一想,是白药。这程伯还有点常识,知晓白药去毒效果甚佳。他想起如儿满心维护程伯的样子,其实他们两个看上去更似一对父女。“以后隔一天我是会来帮你换药的。。。。。”如儿临走前的话不知怎的就刻入他脑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