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楠以前常常跟张少武到他姐姐那里去看戏,现在,刘晓楠自己也有个老乡姐姐在北岭了,就没忘了也带少武去姐姐厂里玩。
这天,张少武老家的一个同学来了,还带着一台照相机,邀刘晓楠一起到北岭城里玩,还可以顺便照些相。刘晓楠觉得,别人朋友出了照相机,自己就出底片钱和冲洗相片的钱,再邀上燕子姐和小陈,大家一起好好玩一次。
几个人在北岭市的街上逛了一圈,又特地到北仙公园里游了一遭,就着公园里的景致,照了不少照片。
临近中午,刘晓楠想请朋友们就在街上的店子里吃中饭,可燕子姐觉得这么多人在街上吃一餐,得花不少钱,还不如用这些钱买几样好鱼好肉,自己回去做了吃,又吃得好,又吃得饱。
女孩子就是会过日子些,难怪有俗话说,家里没女人,穷困一辈子。刘晓楠算起来也已经参加工作三年多了,每个月三十多与会的工资拿过四十个月了,不要讲多了,即使一个月省下个十来块钱,现在也应该有四百块钱上下的积蓄了。可实际上,他至今还没有一点积蓄。
按讲,一个月的伙食费大不了就是二十块钱,再肥皂牙膏买书什么时的,花上几块钱,一年到头也难得买一件衣服,那么,每个月是应该有十块的节余。钱都到哪去了呢?
刘晓楠想来想去,能想到的正当用途就是每年回泉水湾老家时,都给奶奶一点零花钱。但那也仅仅是几块钱,最多也就十来块钱。因为,每次去乡下时,自己身上确实拿不出多少钱来。有时为了给奶奶留下点钱,刘晓楠只好算死了自己回单位的车票钱后,掏尽身上的所有,才能拿出几块钱给奶奶。每当这时候,他就后悔自己平时怎么不省着点,存点钱。
回想起来,自己本应节余的钱,都是礼拜天与朋友出去玩时,花在了吃饭喝酒上。在这方面,刘晓楠从来不想让朋友为难,但凡自己身上有,他是绝对要自己买单的。他只是想,朋友们一起出去玩,本来就是图个高兴,怎么也不能因为酒饭而搞得心里不舒服。
既然燕子姐划算得好,大家就只好依着她,一起去菜市场买了东西,回到化肥厂。两个女孩子在宿舍里摆开她们的家什,利利索索地不出一个小时,就办出了一顿丰盛的中餐。
吃过中饭,女孩子们忙着收拾碗筷,而三个男孩子还玩兴未尽,又溜了出去,打算过铁路到火车站那边再去逛逛。
就在他们横过火车站的调车场时,见那里正停着一台崭新的东风机车。这种火车头是国家新搞出来,和以前的蒸汽机车完全不一样,不再烧煤,也没有了烟囱,更不是那种黑乎乎的车身。新式的东风机车听说是烧油的,整个火车头完全像一台巨大的公共汽车,外面刷着漂亮的绿色花纹,驾驶台的前面和侧面还装着大块的弧形玻璃,漂亮极了。
“我们站到车头上去照幅相肯定好看。”张少武提出个好主意。
三个人就轮流着,或者一个单身上车,踩在踏板上,一手抓住车门把手,一手向前挥舞,或者两个结伴上车,两个车门一边一个,双双向外张开手臂,像是在车上比翼双飞。
朋友们正照得高兴,从调车场的办公小屋里出来两个臂上戴着红袖标的人,他们一边向这边跑来,一边严厉地吼叫着:“你们干什么啊,下来,下来。”
三个朋友吓得赶紧下了机车,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已经到了跟前,怕事的张少武这会儿好像明白过来了,转身就想跑掉。
“站住,站住!”那两人不由分说地抢先一步挡住了张少武,还几乎同时出手把他给抓了起来。
“你们几个,”那两人中的一个,好像是个头,一手扭着张少武,一手指着刘晓楠他们两人,命令道:“都到办公室去!”
在那间小办公室里,红袖标开始了审讯:“你们跑到机车上干什么了?”
“我们没上去,开不了门,进不去。”刘晓楠如实回答。
“还狡辩,看到你们站在机车上。”
“那是踩在上车的踏板上。没进车里去。”张少武大着胆子也讲了一句。
“你们上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照相。”端相机的朋友讲道。
“把相机交出来!”
“为什么啊?”刘晓楠见他们想要东西,就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你还嚷,这是国家的最新产品,保密的,不准拍照。”
“这还保密啊,真没想到。我们确实不知道,再说那车上也没写牌子说明。”刘晓楠开始与那人辩起来。
“机车停在调车场内,要打什么牌子啊?噫,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北岭市的人谁不知道这里是可以随便进来的。”刘晓楠开始拿出了准备耍横狡辩的口气。
“北岭市的,你们是北岭市什么单位的。”对方口气好像缓和些了,估计,谁也不原与难缠的人缠下去。
“北岭建筑公司的,哦,就是在地委党校工地上的。啊呀,就与你们车站隔河相望。哈哈,也算是友邻单位了。”刘晓楠也放缓和了口气。
“那你们今天真不该照这台机车,这是有规定的,不能拍照。”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就把照相机也没了。”刘晓楠知道,事情开始进入可商量的地步了。
“可照片是绝对不能外流的。”
“我们不是还没有流出去嘛。再说,我们今天照的照片多了,只在这里照了两张,总不能都废了,那多可惜啊。”刘晓楠把商量引到具体问题了,还显出了一点可怜的样子。
“我们也没要你全部照片,就把在这里照的留下。”对方看来对照相技术一窍不通。
张少武的照相朋友赶紧进行解释:“刚照的,还没冲洗,现在要打开相机拿出来,那今天照的所有相片都会曝光报废的。”
“同志,要不这样,我们今天就去冲洗照片,然后把在这里照的两张剪下来,送回给你们,保证不让它们流出去。行吗?”刘晓楠讲了个具体办法。
“那不行,你们一出门,不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们也是国家职工,都应该遵守国家的规定嘛。要不这样吧,我们写个保证条放在这里,明天我们拿照片来换回保证条。这总跑不了了吧。”刘晓楠说着,就往面前的办公桌上去取纸笔。
那个红袖标也不拦他,看来他们是默认刘晓楠的建议了。
刘晓楠赶快写出了一张保证条:
“我们保证在两天交回东风火车头的照片两张。
北岭建筑公司四队工人刘晓楠”
他又把笔递给一旁的张少武,张少武接了笔,在后面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两天后,刘晓楠和张少武在新冲洗出来的那一卷胶片中,随便剪出了两模糊不清的,疬回到火车站调车场那间小办公室里,换回了还挂在那个办公室里文件袋里的那张保证条。
其实,那里的人也并没怎么和他们较真。刘晓楠想,大概谁都知道,什么保密啊,就这么个东西,无非是吓唬吓唬人而已。